第1章 青岚暗涌

暮色裹挟着最后一线天光沉入地平线时，青岚城外的黑松林里飘起了淡紫色的雾气。这种被当地人称作“瘴霞“的诡异雾气总在夏末初秋时节出现，裹挟着腐朽松脂的气味，将整片林地笼罩在迷离的幻光中。

商队首领王铁山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青铜灯笼在手中晃出细碎的影子。十二辆满载玄铁的马车在林中蜿蜒成蛇，每辆车的辕杆上都绑着三盏刻满符文的避瘴灯。饶是如此，拉车的铁角犀牛仍不安地喷着鼻息，蹄铁在青石板上擦出零星火花。

“头儿，这雾来得蹊跷。“副手赵四凑过来，腰间悬着的测灵盘突然发出细微蜂鸣。盘面中央的墨玉指针疯狂震颤，在“凶“字区域划出残影。

王铁山眼角抽搐，正要下令加速，前方雾气突然裂开一道豁口。八名黑袍人踏着某种诡谲的步调缓步而出，衣摆绣着的血月纹章在瘴气中泛着幽光。为首者戴着青铜兽面，手中三尺青锋竟是由七截断刃拼接而成。

“暗影盟办事，货物留下。“兽面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腰间悬着的九枚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震颤。王铁山只觉得气血翻涌，手中灯笼“啪“地炸开一团青焰。

三十名护卫同时拔刀，刀刃上篆刻的辟邪符文明灭不定。赵四突然惨叫一声，测灵盘的墨玉指针“咔“地崩断，盘面渗出暗红血珠。林间响起此起彼伏的鸦鸣，二十几只赤瞳渡鸦落在枝头，鸟喙开合间竟发出老妪般的笑声。

兽面人剑锋轻挑，七截断刃如活物般散开，在半空勾勒出北斗阵型。王铁山暴喝一声，玄铁重剑裹着罡风劈出，却在触及剑阵的刹那诡异地偏转方向，将身旁巨石劈得粉碎。

“星移斗转？你们是摇光殿......“话音未落，王铁山喉间突然多出一点寒芒。兽面人的剑不知何时已抵在他咽喉，断刃缝隙间渗出墨绿色毒雾。

树冠阴影中，有人轻叹一声。这声叹息明明轻若飞羽，却让所有人动作都停滞了半拍。半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在触及剑阵的瞬间，七截断刃突然发出凄厉嗡鸣，北斗阵型轰然溃散。

兽面人面具下的瞳孔骤缩，只见那枯叶边缘泛着淡淡金芒，叶脉纹路竟与星图暗合。他猛然转身，剑锋横扫出七道残月状剑气，却在三丈外被某种无形屏障尽数吞噬。

“阁下何人？“兽面人声音里首次透出凝重。回应他的是一串清越的玉珏相击声，雾气中缓缓走出一道颀长身影。来人戴着半张素银面具，月白长衫下摆沾着几片枯叶，右手把玩着三枚青玉骰子。

王铁山突然瞪大眼睛——那人腰间悬着的墨玉牌分明刻着天机阁的阴阳鱼纹。可传闻中那个神秘组织已有二十年未现世，难道......

“北斗七杀阵用得不错。“白衣人开口，嗓音带着几分慵懒，“可惜贪狼位偏了半寸。“话音未落，三枚骰子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兽面人正要动作，却发现双脚不知何时被藤蔓缠住——那些藤蔓竟是从他影子里生长出来的！

骰子落地，呈“三六九“之数。白衣人轻笑：“看来今日宜破军。“指尖轻弹，最后那枚“九“字骰突然迸射金光，林中霎时亮如白昼。等众人恢复视力，七截断刃已插在兽面人脚边围成圆圈，剑柄处各钉着一片金叶。

暗影盟众人僵在原地——他们周身大穴不知何时被松针封住，每根松针尾部都缀着米粒大小的星砂。兽面人面具裂开细缝，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星砂点穴......你是九曜......“

白衣人食指竖在唇前，一枚骰子突然跃起击中兽面人哑穴。渡鸦群发出刺耳尖叫，却在下一秒齐齐坠地，每只鸟颅都嵌着片金叶。林间雾气开始消散，月光穿过松针间隙，在地上投出奇异的星图纹路。

“告诉你们盟主。“白衣人转身走向密林深处，声音随着身影一同淡去，“天机阁的账，该清算了。“

王铁山呆立良久，直到赵四颤抖着扯他衣袖：“头儿，货物......“十二辆马车完好无损，每辆车辕上都插着支青竹，竹节处绽放的银花组成某种防御阵图。最前方的竹筒里塞着张字条，笔迹遒劲如龙：

“东南三十里，速离。“

夜色重新笼罩黑松林时，青岚城最高的观星台上，白衣人摘下银面具。月光勾勒出青年清俊的侧脸，他望着掌心缓缓旋转的九芒星印，眼底浮起玩味之色。城西某处宅院突然升起道血色光柱，又在转瞬即逝间被星芒绞碎。

“第四个了。“叶子风将骰子抛向空中，看着它们悬停成三角阵型，“看来老头子说得对，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