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定计谋
高照阳咽了口唾沫，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活祖宗。
当着全体社员的面，说动刀子就动刀子，而且教训的人还是大队长的儿子！
见王世钧喊自己，他可不敢怠慢，忙走上去道：“老队长，其实王志国说的没错，谢培英自己也没错……”
王长林一瞪眼，没好气儿道：“什么这个也没错那个也没错，你小子少跟我和稀泥！
就因为这点破事儿，差点闹出人命来！
王红河，领着你家那口子过来。大家伙儿也先别干了，这事儿得先讲清楚！”
见众人都围了上来，高照阳才轻咳一声，板起胖乎乎的圆脸儿，正色道：“咱们生产队虽然是按照工分制，可咱们这儿实在太过贫穷，年底分粮依照的都是‘人七劳三’。
也就是年底的时候，基本口粮供给，人头占70%，工分占30%，为的就是照顾家里有太多拖累的困难户。
有的两口子七个娃，一家九口只有两个劳力能挣工分；还有的像王红河一家这样，家庭成员有残疾的。若是只按工分来，那还不得饿死？
所以我才说这工分谢培英母子挣不挣都可以。
上面没有规定残疾人不能下地干活，毕竟他俩虽然都不健全，但也实打实的出力了，老少爷们儿都看在眼里；可考虑到队里的分配方式，让残疾人到地里干活，也真的没有必要。”
大家伙儿也终于听明白了，不由得直砸吧嘴。
意思是出力多少，并影响不了自己年底能分多少粮食，主要还是以各家各户的成员数为主。
人多的就占便宜，哪怕你家里全是小孩儿；人少的就吃亏，毕竟站出去全是劳力，比别人多干了活，却并不比别人多分粮食……
想到这儿，大家伙儿就有些气闷，心里十分不平衡。
这也是集体大生产时代，社员们积极性一直上不去的主要原因。
直到此时，王志国拍着屁股终于回过味儿来。意识到王世钧一个外地来的知青，根本不可能有胆子把自己给宰了，刚才那出戏不过是在吓唬自己而已。
偏偏自己还真被他给吓唬住了，在老少爷们儿面前丢了个大脸！
他瞪着眼珠子呼呼直喘，越想越生气，再听到王红河一家窝囊废竟然还要占生产队便宜，不由得就炸毛了，吆喝道：“我说队里打的粮食咋每年都不够吃，原来都养这些蛀虫了！
记分员，那我收回刚才的话，谢培英和王玉堂母子俩就在地里干活吧！
反正他们自己说能干得了，就当补偿老少爷们儿了！”
众人没想到他还有脸咋呼，禁不住都摇头笑了起来。
可看着谢培英和王玉堂，大家伙儿心里的不平衡还真就又涌上来了。
就这一个瞎了眼的，一个生来就傻了的，年底分粮食的时候，竟然跟他们这些每天在田里累得满头大汗的壮劳力差不多，找谁说理去？
王世钧皱了下眉头，想不到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谢婶儿倒是没意见。
王红河脸上甚至泛起了笑，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估计对妻子和儿子占了大队便宜心中有愧，巴不得他俩留下来，博取一下大家伙儿的好感。
王世钧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径直问道：“记分员，那这样的话，谢培英和王玉堂的工分怎么算？”
“算啥算，就他俩还要工分？”
王志国知道自己着了他的道，心里对他愈发憎恨，红着眼睛道：“这都是他们亏欠老少爷们儿的，一分也不要划给他们！”
众人都笑了起来。
攸关切身利益上，不少人甚至还附和道：
“一分不给也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每人每天给他们划一个工分吧！”
“这怎么话说的，王红河，你同意吗？”
“他有啥不同意的。这也就是开荒，真要开始干农活，他俩可谁也不能往地里去！弄不好，再把庄稼苗给薅了！”
“哈哈哈……”
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
王红河也跟着笑。
只有谢婶儿脸上有些苦涩，拉着自己懵懂无知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那行，就每人划一个工分？”
记分员高照阳看向王长林，试探着问道。
心底里，他十分清楚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这个叫谢培英的女人眼神虽然不好，但干起活来比谁都卖力，一个人怕是都顶那个名叫余华的女知青两个了；那个叫王玉堂的小伙子更是下劲，几十斤的杂草抱起来就走，弄得满身泥浆……
可众怒难犯，全体社员铁了心要使唤他们，谁又有什么办法？
“行……吧！”
王长林人老成精，更善察言观色，拖着长音儿应承下来。
“不行！”
只有王世钧跟个愣头青似的，依旧揪住不放，冷着脸道：“谢婶儿和小玉堂辛辛苦苦干一天的活儿，才挣一个工分？
那还不如去打猪草呢！
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大家伙儿一听，都有些不高兴了。
刚才他装傻充愣，故意吓唬王志国，老少爷们儿不但不觉得他是个二杆子，心里反倒对他生出些许敬佩。
王红河是个老实人，老婆孩子跟着他没少受欺负，一家人缺的就是一个能站出来撑门面的狠人。
可偏偏他的儿子是个低智儿童，长到十五六岁了还跟个三四岁的娃娃一样。
一家人眼看着就要完了，不成想却让一个外地来的知青替他们直起了腰杆子。这件事过后，外人再想欺负他们，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但什么事都讲究个适可而止，既然是所有人的心意，王世钧再替他们出头，就有点碍事了。
大家伙儿心说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晓事了？
可王世钧就是固执的在坚持。
王志国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扯着喉咙吆喝道：“那怎么不如打猪草了？
这满地的芦苇根，拉回去当柴烧吧！
外加一个工分，还不够便宜你们了？”
众人当即哄笑起来。
芦苇根湿漉漉的，不知道晒上多少天才能点着，一般烂在地里都没人要，王志国这小子明显又在欺负傻子了。
可王红河生怕老婆孩子再惹大家不高兴，也陪着笑了起来。
甚至还哀求似的看向王世钧。
“那行，这可是你说的。”
哪知道，王世钧竟比他妥协的还快，还跟王长林确认道：“老队长，这话你们做得了主吗？
河套里挖出的芦苇根全部归王红河一家所有。
就当是你们所有人，补偿对他们母子的亏欠了？”
众人一听，就不高兴了，齐齐翻了个白眼儿，“王世钧，你说的什么话！
谁亏欠他们了？
一堆破芦苇根而已，烧火都没人要，这还有啥做不了主的，拉走吧，拉走吧！”
王世钧依旧不肯罢休，直直看向郭明月，“那写个字据吧。”
郭明月愣了愣，总觉着他有阴谋，可念及他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便故作耿直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王世钧接到手中，轻轻掸了掸，龇牙一笑，“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