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铜罗盘

枫希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个自己。

那些堆砌在隧道壁上的面孔正在融化，婴儿的啼哭与成年后的叹息混作粘稠的液态记忆。他感觉右手指甲正在剥落，碎屑悬浮在空中组成甲骨文般的符号——那是七岁阁楼里青铜罗盘上的蝌蚪文。

“认知过滤器解除进度87%。“某个苍老的声音从隧道尽头传来，枫希发现那辆融化的银色现代车正重新聚合。车牌上流淌的金属渐渐凝固成眼睛形状，每个瞳孔里都跳动着北斗七星的冷光。

当指尖触碰到车灯时，冰凉的触感突然变成血肉的温度。枫希惊恐地发现自己在抚摸某个生物的咽喉，那跳动的喉结上赫然刻着车牌尾号7421。悬浮在四周的记忆碎片突然加速旋转，将他拖入三年前的暴雨夜。

入职体检的荧光灯下，护士胸前的科技集团LOGO正在渗血。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枫希看到检测仪屏幕闪过青铜罗盘的图案。“您的血液样本会永远保存在星渊档案馆。“护士的微笑让口罩边缘泛起波纹，“这是新员工福利。“

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诡异的弧度，枫希此刻才惊觉——三年前开车去公司报到时，雨滴下坠的轨迹与此刻隧道里悬浮的血珠完全一致。挡风玻璃上突然浮现细密裂纹，后视镜里的自己正在褪去皮肤，露出琉璃质地的头骨。

“欢迎回家，守门人。“十八个自己在镜中齐声低语。仪表盘上的时钟开始倒流，雨滴逆着重力升上乌云密布的天空。枫希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闻到童年阁楼里潮湿的木头发霉味，混着此刻车内皮革焦化的气息。

隧道突然剧烈震动，那些液态记忆面孔发出尖叫。银色现代车的前保险杠正在分解成星尘，露出内部跳动的生物组织——焦黑的肉块排列成猎户座腰带，神经纤维缠绕出天琴座的琴弦。

当车辆彻底化作血肉星舰的瞬间，枫希的视网膜上炸开七岁那年的月光。生锈的青铜罗盘在记忆里疯狂旋转，内侧蚀刻的文字突然挣脱金属束缚，像萤火虫群般钻进他的耳道。那些发光的蝌蚪文在脑沟回里游动，逐渐拼凑出真相：三天前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当时后视镜里闪过的银光，正是此刻副驾驶座上褪去人皮的陈杰。这个伪装成挚友的观测者教会成员，在撞击瞬间将星渊之种植入他的小脑。后视镜里的画面突然切换成烧烤店全景，枫希看见三天前的自己正端起那杯虹光啤酒，杯底沉着青铜罗盘的微型投影。

“认知过滤器已完全解除。“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正是科技集团HR总监的声线。血肉星舰的顶棚突然透明化，枫希看见浩瀚星海中漂浮着无数地球的复制品，每个蓝星表面都布满蛛网状的裂痕。

某个超越认知的巨物正在裂痕深处游动，祂的鳞片由凝固的时间碎片组成，每片鳞甲上都映着枫希不同的人生轨迹。当祂转动琥珀色的瞳孔时，北斗七星突然具象化成七根青铜锁链，将枫希的喉咙勒出荧蓝血痕。

“选择吧。“亿万光年外的声音震动着耳膜，“让星渊之血浇灌通道，或者...“锁链突然收紧，枫希的舌尖尝到童年阁楼铁锈的味道，“成为第7421个坍缩的时空泡影。“

在窒息的眩晕中，枫希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七岁那年没敢触碰的青铜罗盘。月光下，罗盘中央的磁针突然立起，指向他自己剧烈跳动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