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的妻女还想活么？
靳府尹正襟危坐，淡淡地看着眼前带着微笑的许复，规规矩矩道：“不知许大人有何事，要特意邀请靳某来贵府一聚呢？”
许复满脸笑意地将茶盏推向来人，转身命适才领路的管家上膳，这才朝向靳府尹：“靳府尹乃是我京都远近闻名的好官呐。”
“本官真是久闻不如一见，靳府尹果然年轻有为啊，看着不过才三十出头吧？旁人这会子刚刚中举，靳府尹却已在衙门做事多年，到了如今四品上等之位。本官记得靳府尹在百姓中名声很好，看来已是将我京都民心都尽收囊中了。”
靳府尹闻言，只是回以礼貌一笑。
他很清楚此时此刻许复邀请的缘由——那妇人状告许复的案子，明日就会被自己上交与大理寺。一旦上达天听，许复即使是尚书令也难逃帝王之怒，所以才如此急迫地邀请自己。
靳府尹心中冷笑，自己在京都当官多年，这些达官贵人的嘴脸是一个比一个可恶、吃相又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他并不接过许复推来的茶盏，只低头理了理衣袍因坐下而出现的褶皱，声音辨不出喜恶：“许大人说笑了，靳某不过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仗着百姓们的信任才走到如今。自然而然，靳某身为父母官也该替京都的百姓们献一献力气。”
许复的笑意登时僵在脸上，他本以为这位靳眀在皇城脚下当官，至少该懂得一些人情往来，却没想到他如此不上道。
许复已做了万全准备，此刻也懒得再与对面之人装模作样下去，眼神锐利盯着那人，冷笑道：“献一献力气？可据本官所知，要在这京都做父母官，不比地方。若无上下疏通的本事，又怎么敢说为百姓献力气呢？”
他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只剩下冷漠的神情。
“小靳大人，谦虚了。”
靳府尹也并不惧怕，只是抬头望向冷漠的许复，笑意渐浓：“靳某也曾在旁的大人口中听过这些话，只是《荀子·王制》有一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靳某只是听从陛下、听从圣人与老师的指导罢了，不敢独断专行。”
许复藏在袖口中的手逐渐握成拳头，他怎么着也没想到，这位升官快如坐烟火的靳明竟是这样一位铁骨铮铮的人物。他怒极反笑，看来想象中这段客尽主欢的午膳是吃不得了。
底下的奴仆们陆续送来了一桌佳肴，许复只是轻轻挥手叫人下去，突兀道：“本官记得，去年小靳大人家中刚得一位明珠吧？”
靳府尹顿时立直了身子，神色警惕地望向说话的那人。
许复见此，更笃定自己准备充分，少了几分怒气，反倒与人聊起了起来，和颜悦色道：“本官家中小儿多，倒是可以与小靳说说这孩子的事儿。我这几个女儿啊，就晚榆算是我自小陪到大的。她是我头一个闺女，我家夫人生她时我比小靳大人少不了几岁。有了这闺女啊，瞧什么都新鲜，日日将她捧在怀中一刻也不肯松手。”
“我从前只觉得旁人说的什么掌上明珠都是瞎话，什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直到我有了晚榆，才懂这心情啊。后面无论哪个女儿都抵不过她，底下那几个总说我偏心她们姐姐，可也正是大姑娘最懂事、最会照顾底下的几个小的。”
许复挑眉看向靳府尹：“想来小靳大人初得明珠，也是本官这等心情吧？”
许复这一番“推心置腹”的发言，并没有消减靳府尹的戒备心，他始终记得对面之人是因何而邀。靳府尹勉强扯了笑意在唇，随口敷衍：“最难父母心。”
“对喽，最难父母心”，许复笑意更深，再次将茶盏朝人推去几分：“从前小靳大人可以听多旁人夸赞而不堕，可如今不行啦。身后有软肋，那么连赞都不必听，就该明白怎么做了不是么？”
他全身放松，彻底对靳府尹摊牌：“想来小靳大人走马上任的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吧？本官派人查看过了，小靳大人这些年两袖清风。不说护卫，就连家丁也少得可怜。如此这般，又怎么能保护好身后的软肋呢？”
“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靳府尹听了这明晃晃威胁的话语，脸色立刻阴沉得吓人，语气也变得生硬：“难不成是要胁迫在下？”
许复随意低头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如同适才的靳府尹一般，并不看人：“胁不胁迫的，何必说这种话呢？大家同在朝廷当官，有些话不必说得如此明白。我想……小靳大人当官，除了为民请愿，也有男子汉顶天立地、保护家人一想吧？”
说罢，许复慢悠悠站起身，眼底带笑看向靳府尹：“我派的人已经埋伏在靳家暗处了，你的妻女还想活么？是生是死，全在小靳大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他转身，步步朝外离去。
“满桌佳肴，小靳大人独品吧。若是午时三刻我还未能传出消息，靳家怕是就要招贼人惦记了。啧啧啧，这天底下的贼，真是防不胜防啊。”
靳府尹看着桌案上的大鱼大肉，心中却满是焦急难择。
“慢着！”
就在许复即将踏出前厅那一刻，靳府尹大喊一声，握着拳头站起身来：“你想我怎么做？”
许复将眉毛一挑，笑着转过了身。
……
许兰时手中握着温热的茶盏，与上座的赵谨尴尬地四目相对。待夏则是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凝固的气氛。
待夏：小姐不是说要勾引吗？怎么一声不吭？
许兰时（局促版）：我还没谈过呢，男人要怎么勾引啊……
赵谨吞了口口水，薄唇欲张又合，过了良久才道：“午时要到了，现下还没个消息，不如许小姐先回……”
“少爷！”
没等尴尬的赵谨下完逐客令，一声呼唤将沉闷的屋内唤醒。对视的二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齐齐望向快步走进来的小厮。
那小厮先是躬身唤好，而后才道：“今儿个不知怎么的，衙门口上职的人少了许多，咱们的人轻轻松松便用送菜的身份混入里边，将那对母女俩给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