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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夜会三皇子
镇南王府。
“此刻父王战死的假消息,想来天安城那些权贵们该通过自家暗桩都知晓了。”赵肆指节轻叩檀木案几,“今夜你设宴款待他们的女眷,仔细记下赴宴之人,更要看清哪些人借故推脱,哪些人落井下石。”
“假消息?”沈婉儿正欲添茶的手悬在半空,茶汤在琉璃盏中漾出涟漪。
“倒也不必瞒你,边关大捷是真,父王战死是假。”赵肆眼中掠过寒芒,“放出这道假消息,既为试探各方深浅,也盼着能引些跳梁小丑现形。”
“还有一事……”赵肆话音微顿,“南荒遣使求和,随行有位公主要入天安。”
赵肆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这个公主在他的推测里,很有可能有问题。
因为上一世既没有使节团这码子事儿。
并且按照南荒的习俗,绝无可能献女和亲。
所以他早已八百里加急传书镇南王,查查这朵带刺的玫瑰。
沈婉儿美目一闪,笑道:“世子好手段,臣妾明白。”
“我晚上出去一趟,有事你就吩咐她们俩。”
“是。”
沈婉儿余光掠过霍白萱与蔡曼香。
这二位冷面女卫是日前突然出现的,虽寡言少语,但昼夜轮值从不懈怠。
看来赵氏门庭之中,尚有许多她这位世子妃未能触及的隐秘……
“世子,若是遇到不长眼的…”沈婉儿挑眉看向赵肆。
赵肆眼睛微眯:“不必顾忌,天塌下来自有本世子担着。”
“妾身省得了。”
赵肆背手而立:“这天安城的水,早该用血洗洗了。”
沈婉儿闻言,心突的一沉。
这般雷霆手段虽见效快,却要开罪半座天安城。
联想近日世子种种布置,忽如电光火石掠过她的灵台——
难道世子不想留在天安城了?
可镇南王世子入京为质,除非王爵薨逝,亦或是……
沈婉儿呼吸一滞,广袖中的柔荑攥紧锦帕。
原以为他不过筹谋自保,谁料竟是要掀翻这盘天下棋局……
饶是她历经两世轮回,此刻仍觉心鼓如雷。
雕花窗棂透进的暮色里,世子玄色蟒袍上的金线云纹泛着冷光,恍若蛰龙暗鳞。
她猛地掐灭这个念头,却见赵肆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仿佛能灼穿她所有隐秘心思。
……
三皇子府邸深处,练功房。
叶铭轩收势凝息,六境初成的真气在经脉中奔涌如潮。
陡然间,叶铭轩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芒爆射。
他手中玄铁陌刀寒芒吞吐,刀锋过处,十具套着玄铁重甲的桐木假人齐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
“殿下好刀法,这一刀,恐怕我这辈子都学不会啊!”赵肆在一旁满脸堆笑,双手不停地搓着,那副阿谀奉承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十足的狗腿子。
叶铭轩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得意,将刀收入鞘中。
在他转头的瞬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鄙视神色,被他巧妙地掩饰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堆满笑容的脸。
“哎,我在诸位皇子当中,进境算是最慢的了,比起皇兄们,我还差得远呢。”
话音未落,一旁的石榴裙扫过青砖上未散的刀痕。
月魅扭着屁股走到叶铭轩跟前,顺势娇柔地跪了下来,双手恭敬地递上汗巾。
叶铭轩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汗水,说道:“赵世子今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自然是知道白天赵肆大闹沈府的事儿。
虽然心里他瞧不起这个废物,并且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声称大乾虽然粉碎了南荒这一次的进攻,但镇南王却战死了。
这小子不成器是不成器,可镇南王府的底蕴还在,如果能将他收入麾下,一些得罪人的活儿让他去做,也不用脏自己的手了。
赵肆也不拖沓。
“殿下!”赵肆突然单膝叩地。
“白天发生的事,想必您已然知晓。太子党嚣张跋扈,肆意欺压忠良,我今日险些命丧他们之手!”赵肆抬起头,目光恳切、言辞激昂,“若殿下不出手庇佑,我赵家百年忠义,恐怕就要成为他人往上攀爬的垫脚石了!”
他说完之后,叶铭轩和月魅都愣住了。
什么太子党跋扈欺压忠良、赵家百年忠骨成他人垫脚石……
你特么真敢说啊。
自己啥样不照照镜子么?
就你还忠良?
“世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他抬手虚扶,语气里掺了三分悲悯七分试探,“东宫向来……”
赵肆突然扯住他蟒纹袖角,急道:“殿下!只要您开口,我是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水里去……”
叶铭轩赶紧伸手打断他。
呃……世子你还真是性情中人……
这种事,能乱说的么?
还有你这绿林的嗑都是在哪学的?
叶铭轩望着这个涕泗横流的纨绔,忽然想起前几日密报中那句“镇南王陨落南疆”——二十万铁骑终究成了无主孤军。
如果多了个这么个手下,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几日前,慕容嫣让月魅捎给他的密信却只有寥寥八个字:【赵肆可用,然不可信】
檀香缭绕中,他仿佛看见棋盘上多了颗横冲直撞的卒子。
“今晚,我已安排好了献礼,明日殿下自会知晓。”赵肆微微一笑。
“好,那就让本王看看……”
窗外惊起的夜鸦掠过琉璃瓦,盖过了月魅喉间那声未溢出的嗤笑。
……
鎏金错银的十二连枝灯将宴厅映得煌煌如昼,沈婉儿端坐主位,发间九尾凤钗垂落的东珠正巧悬在眉间。
“到底是破落户,连待客的茶都是陈年白毫。”英国公夫人与沈婉儿同桌,“听闻世子妃把云家老掌柜都赶去守坟了?”
“夫人说笑了,云家旧仆是自愿去南境打理茶山。”沈婉儿指尖轻叩案几,侍女立即捧上鎏金木匣,“这是用新茶制的胭脂,正配夫人今日的绛紫唇脂。”
六位侯爵夫人的座位空悬锦绣软垫,倒是她们府上的庶女们挤在末席,腕间玉镯碰出细碎清响,像一群等着啄食腐肉的雀儿。
“哟,这不是镇南王世子妃嘛,听说镇南王战死了,这王府怕是要大不如前喽。”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夫人,眼中甚是轻蔑。
“可不是嘛,还办什么夜宴,不过是想撑撑场面罢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捂嘴轻笑。
面对这些冷嘲热讽,沈婉儿面色不改,依旧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