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影迷踪
夜色渐浓，墨香书铺外的街巷愈发喧闹。新来的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倩女离魂》，琴声叮咚，引得路人驻足。
“今日的街道格外热闹。“杜若将一卷古籍归位，目光掠过窗棂。
宋远之正欲开口，一抹嫣红轻盈飘落，停在砚台之上。仔细一瞧，竟是一片娇艳的海棠。
“不对劲...“
话未说完，又一片、两片、三片...须臾之间，整个书案便铺满了落英。
宋远之执起一片端详，眸中闪过异色，“这并非真花，分明是纸做的。“
果然，那看似晶莹欲滴的花瓣，实则是以秘法制成的彩纸所裁，巧夺天工到连脉络都纤毫毕现。
正当两人诧异之际，一阵慌乱的足音由巷口急促传来。
“藏我！“
帘幕掀动，一袭素裙的少女跌撞而入。她玉簪歪斜，衣带凌乱，显是被什么人追得狼狈不堪。
“这边来。“杜若眼疾手快，将她引至内室。
方才躲好，外头已是一阵喧嚷。几名差役模样的人匆匆奔过，呼喝声此起彼伏：“跑哪去了？快搜！“
少女蜷在屏风后，连气息都不敢出。待脚步声消散在夜色中，她才长舒一口气。
“多谢恩公相救。“她对着宋远之夫妇施礼，“小女子沈海棠。“
“沈海棠？“杜若眼中掠过一丝讶色，“莫非就是夜市上'花影坊'那位巧手娘子？“
“正是在下。“
原来这沈海棠在夜市摆了个“花影坊“的摊子，专做纸花。她的手艺出类拔萃，每一朵纸花都栩栩如生，仿佛连幽香都能闻到。
“不知为何会被官差追捕？“宋远之沉声问道。
沈海棠抿唇：“说来话长。前几日，有个自称知府公子的人来我摊前...“
话到一半，她瞥见案上的花瓣，面色骤变：“这是！”
“可是出自姑娘之手？“
“不！不是。“沈海棠拾起一片，指尖微颤，“这手法...是家师的。“
“令师？“
“是。“她深吸一口气，眸中泛起一丝哀色，“可我师父...已经杳无音信整整三年了。“
“这花...竟是家师手笔。“沈海棠指尖轻抚花瓣，声音微颤，“您看此处，每一片花瓣都用了三层纸叠制，最里层染以胭脂，中层点朱砂，外层扫粉彩。层层晕染，方能呈现这般通透的质感。“
宋远之凝神观察：“确实非同寻常。不知令师是？”
“家师沈清砚，江南花艺大家。“沈海棠眼中泛起晶莹，“三年前，她蓦然失踪。留下的，只有花影坊，和一本残缺的纸艺谱。“
“那知府公子又是怎么回事？“杜若递上一盏清茶。
沈海棠攥紧衣袖：“那人来我摊上，要买一盏海棠纸灯。我刚要制作，他却拿出一张图样，说要照着做。“
她轻咬下唇：“那图样...正是家师秘制的'夜海棠'。这种纸灯只有家师才会制作，连我都未曾学全其中诀窍。“
“后来呢？“
“我询问图样从何处得来，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便拒绝了。不料次日，就有官差上门来查问我的身份，说我...说我偷了知府府上的宝物。“
宋远之眸光微动：“所以姑娘是被冤枉的？“
“不止于此。“沈海棠从袖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今晨，我收到这个。“
杜若接过一看，是一张剪纸，剪的是半朵海棠。背面写着：“午夜，城南废园。“
“这字迹...“沈海棠哽咽道，“是家师的。“
正说着，案上的纸花瓣忽然无风自动，纷纷飘起，在空中凝成一朵完整的海棠，随即又散落。
宋远之目光一凛：“那姑娘可知城南废园是何处？“
“那是家师以前的宅院。三年前一场大火后就荒废了。“
“好。“宋远之从书架取下一盏琉璃灯，“事不宜迟，不如我们这就前去一探。”
“可是...”沈海棠迟疑道，“外面还有官差...“
杜若浅笑：“放心，我们走水路。“
她掀开内室的暗格，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这是通往河岸的密道。正好借着夜市的船只掩护。“
三人沿着甬道前行，很快来到河边。夜市的画舫络绎不绝，灯火璀璨。
“上船吧。“宋远之指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我倒要看看，这场戏究竟是谁在幕后操弄。“
船缓缓驶入夜色，向着城南而去。船舱内，沈海棠正专注地看着那张剪纸，蓦然发现背面的字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等等！“沈海棠将剪纸举到灯前，“这字迹...“
借着琉璃灯的光晕，那半朵海棠剪纸的背面竟浮现出新的文字：“寻纸见真身“。
“蹊跷。“宋远之凝目细察，“这是以特制墨水所书，需灯火映照方显其形。“
船在暗夜中穿行，两岸的灯火渐稀。废园位于城南僻静处，早已荒芜多年。靠岸时，岸边的芦苇在夜风中窸窣作响。
“小心点。“宋远之执灯在前，带着二人拨开蔓草，“这院子...“
月光下，一座残破的宅院若隐若现。院墙斑驳，藤蔓横生。大门上的“沈宅“二字已然模糊不清。
“三年了。“沈海棠望着眼前景象，声音哽咽。
蓦地，一阵风拂过，几片纸花瓣自院内飘出，在空中打了个旋，向内院飞去。
“跟上。“
三人循着花瓣的轨迹，穿过倾颓的走廊，来到一处园子。月色下，隐约可见几株枯萎的海棠树。
“这里是，”沈海棠环顾四周，“家师的工坊！“
确实，虽然残破不堪，但仍能看出这里曾是制作纸艺的场所。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纸张，墙上悬着锈迹斑斑的剪刀。
“你们看！”杜若指着地面。
但见月光下，地面零星散落着纸花瓣，竟组成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径。
“这些花瓣...“沈海棠拾起一片，“都是新制的！“
宋远之举灯向前：“有人在等我们。“
顺着花瓣指引，他们来到工坊深处。在一堵看似普通的墙壁前，花瓣的路径戛然而止。
“这墙...“沈海棠抚摸着墙面，“记得幼时，家师从不许我靠近此处。“
宋远之将琉璃灯凑近：“看这些砖缝。“
借着灯光细察，砖缝中似乎嵌着细细的纸条。
“且慢！“沈海棠从袖中取出那张剪纸，“寻纸见真身...莫非...“
她将剪纸贴上墙面，恰好严丝合缝地填入一道砖缝。
“咔嗒“一声轻响。
墙面缓缓转动，露出一个暗格。内中安放着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花影谱“三个字。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