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总旗的恩情，还不完啊！
陈言却也忍不住再次感慨……
要不怎么说是读书人呢？
当甲胄呈上来，锦绣二字他看不到半点，甚至宝字他都多有疑虑……
就连那呈上甲来的武卒，都多有忐忑。
“总旗，您说的是这件吗？”
却见郑伦将甲衣托起，点点头后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这些陈言都看在眼里。
其实也无怪那卒子，这“锦绣宝甲”四个字，唯一对应得上的……
甲，是骨甲。
森白的骨头被做成甲片，以某种兽筋串在一起。
而无论是骨片还是那血筋，陈言都半点不陌生……
或者说，难得的熟悉。
同样的骨片被做成弓弣，此刻就在他掌心！
那微寒的感触浸润入心中，即便此刻不拉弓他也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森冷。
而兽筋上那妖异的血色，在与骨甲相应……
像是交鸣的吐息。
只一瞬间，陈言感觉抓着他的那双手都变得温蔼且随和……
他紧紧抓住，眼中泛起泪光。
若是有人将这图卷绘下来，少说也得在卫所墙上挂十年。
似乎感受到陈言的回应，郑伦眼中打转的泪光终于落将下来……
“老将军……”
“苦了您了！”
他话语吐出，嘴唇染上泪水。
将军一词，将那情真意切演绎到了极致。
那壮士悲歌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已经在酝酿，也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爆发。
无数死里逃生的将士为之潸然泪下，呜咽声连成一片……
这时候陈言不哭，倒是让这气氛有些尴尬了。
“不苦…不苦……”
陈言借着摇头，将眼中好不容易挤出的泪水甩出。
最后抬起头，声音哽咽。
“郑总旗，您晒黑了……”
郑伦虽摇头，可泪中带笑，其中说不出的欣慰。
却也是赶忙抹了一把眼泪，挥挥手。
“来！”
“将军且下马，我为老将军披甲！”
他说着便要去扶陈言下马，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那情真意切的做场……
别的不说，这战场上瞧见过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之后，恐怕连狗提到郑总旗的时候都得泪汪汪地竖起大拇指！
陈言记得来到这世界之后所听闻的第一个武卒便是书生。
而今日一见却也忍不住由衷赞叹，这本事高明啊！
用一件宝甲，换来这三军人心……
陈言不去管他值不值，毕竟他又没想过要和这郑总旗夺权。
只要宝甲被他拿到手里，送他一场戏又是何妨？
三军潸然，此前送上甲来的那个武卒却忽而上前来。
看似是要和郑总旗一起去搀扶，可却用极小的声音开口。
“总旗，使不得啊！”
“这宝甲可是柳百户当年大破蛮王，抽了砑蛟的筋骨制成的。”
“它代表的是卫所，是柳百户对您无条件的信任啊！”
郑伦横眉，冷冷瞪了他一眼。
“行了！”
“此间事了柳百户那边我自然会去请罪，你莫要再多言！”
莫要再多言……
陈言心中冷笑，这都言完了你还在这说你妈呢？
但凡换个有点自知的老将，在听到这话之后自是不用多说。
恐怕会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地连夜将宝甲送回去！
情义你领了，赏赐我收回去……
至于那武卒，就那点修为凭什么待在总旗旁边？
到了此刻陈言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一出大戏是唱给这三军将士看的！
而不是他陈言！
即便他陈言一路腥风血雨，即便他宛若修罗一般的地从蛮族军中杀出来，即便那场面有多么震撼人心……
可那却也只能被当做总旗大人的背景。
三军将士会潸然泪下！
老兵陈言会感恩戴德！
旗官悍将会归心于他！
至于宝甲……
说白了，他陈言一个到了这一大把年纪却连皮关都没破！
天赋已经摆在那里，又如何遇到惊才艳艳的狂书生相提并论，甚至连他的垂青……
即便再怎么悍勇，他也不配！
能有这一番朱重渴求都得不到的礼遇，他陈言就得跪着把这恩谢了，并刻骨铭心一辈子，甚至在临终前让他的子孙帮他传唱！
至于郑总旗，他会高升，他会封侯，他连谢都不会说上半句……
不然，何至于到现在连贵姓和贵庚都未曾问？
不配他记住罢了。
想到这心中有冷笑，郑伦甚至吝啬到等不得他这八十四的老棺材板死了再收回来……
郑伦已经伸出手来，想要搀扶陈言下马，但陈言却已经无意下马。
却也不全是因为这郑伦，更有一点是……
他此前得总旗礼遇，死死将那性格本就暴烈的战狼压在身下，让它不得有半分逾矩！
简单说就是眼馋那宝甲，不愿让它掀了桌子。
不然一开始陈言就多有反感。
毕竟那骑术初始便有七十多的熟练度，经过这一路的征伐早就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
却因为这什么总旗，不得不停下来。
如果是为了宝甲他自然是心甘情愿下马，但此刻……
多少有些兴致缺缺。
毕竟吃饼哪有熟练度实在？
却也恰好，并未让郑总旗等待多久，就忽而听见军中有报。
“郑总旗！”
“尖刀队回来了！”
“只是只是……”
那人终于到了近前，却半天也只是不出个东西，似乎线报很难说出口来！
郑总旗哪里可能有这般迟钝，在陈言没有第一时间迎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再到此刻……
这刚巧的台阶，他怎么会不下？
他忽而脸上浮现出焦急模样，急忙想要转过身去，却还是对着陈言躬身一礼，做足了姿态。
“老将军，先待上一待！”
而后转过头去的一瞬，威严尽显。
“只是什么！”
却还不待他说完，画面却已经先呈现在了他面前来……
四个高低的汉子多有身残体缺，却都奋力朝这边赶来！
其中有一个陈言并不陌生，便是那教他枪法的魁梧汉子古承。
不过此时的他状态却并算不得多好，曾经那壮硕的手臂断去一条，腹部血淋淋的一刀豁口明显是弯刀所致，其中有多有肠子坍落下来……
满口的鲜血，满身的伤痕，不可谓不惨！
却还不至于此，四人频频回首，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忽而见一道刀光，让黑夜霎时如白昼！
这一刀若是避不过……
“蛮将何人，休得伤我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