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上赶着去送死
“丑时四更，天寒地动。”
一慢三快的打更声结束，闭目养神的命疆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了眼。
林雀蜷缩在阴冷的地牢角落，身上的禁锢铁链随着呼吸轻颤。
他能想象此刻宫外的景象，龙吾城每一片屋瓦，怕不是都快被掀翻起来了
他扯动干裂的嘴角笑了笑，忽然被胸腔翻涌的剧痛呛住，黑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蚀出细小的坑洞。
这是龙毒蛊发作的第三十六次。
他咬碎舌尖保持清醒，运转起“见真我”神通，神识如游丝探入心房。
盘踞在心口的龙毒蛊正在啃食他的心脏，每撕咬一口，就有无数恶念在神魂中炸开。
“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境，有的只是对当下处境绝望的人。”朦胧间，师傅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命疆立在檐角阴影里，手中人面烛淌下猩红蜡泪。
暗哨肆像条毒蛇盘踞在附近，此刻终于耐不住挪动了半分。
命疆指尖轻捻，烛芯爆出最后一点火星。
“时辰到了。”他对着血池低语。
血池突然沸腾如熔岩，数十条血龙破水而出，在半空绞成狰狞的龙首。
暗哨肆的遁光还未升空就被龙牙咬碎，残肢坠入池中时，血水竟泛起金色涟漪。
孟长凡从血雾中踏出时，眉间已然生出龙鳞状纹路。
他伸手虚按在林雀心口，血色气血顺着指尖流转：“你下手可是真够狠的。”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在血气滋养下快速愈合。
“长凡兄？”林雀声音嘶哑，看着眼前这个周身龙气缭绕的故人。
犹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戴着高帽的小太监。
“再叙旧，就等着去阎王殿报到吧。”命疆抱手而立，表情满是不耐烦。
命疆早就算计好了，肆对姬玄田的汇报是一个时辰一次。
他们接下来的时间，只有这么多。
孟长凡也清楚事情的紧迫性，解释道：“事情有些复杂，但命疆不是坏人。我们接下来要准备逃命了，等到了城门口，我会为你解除龙毒蛊。命兄也深受其害。”
不容林雀拒绝，孟长凡背起他，三人迅速离开皇宫。就在即将走出宫门时，孟长凡的脚步慢了下来。
“前面左转。”
命疆突然扣住他手腕：“你想绕道去宰了孟苟？”
月光掠过孟长凡双眸，他的眼中闪烁的是无法压抑的恨意。
“想想你妹妹，你就知道孟苟该不该杀了。”命疆松开手，撂下这句话后任由孟长凡去留。
孟长凡摇摇头，加快了步伐跟上命疆。
他原本想在出城前杀了孟苟，但命疆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刀了结那个老畜生固然痛快。
但事后排查起来，顺藤摸瓜还是有可能会牵连到他，如此一来，他的妹妹小桃枝就危险了。
孟长凡可以自己亡命天涯，但他无法接受妹妹跟着他过提心吊胆、食不果腹的日子。
如今，孟长凡的身份是一张暗牌，只有林雀和命疆知道。
只要他的身份不暴露，小桃枝就能继续过安稳的生活。
穿行在蛛网般的小巷里，孟长凡能感觉到背上人在发抖，不是恐惧，是龙毒蛊在蚕食痛觉神经，这种痛苦他也经历过。
离开龙吾皇城后，命疆带路绕进一间破败小屋。
这样的落脚点在龙吾城内，命疆故意暴露给姬玄田的有三处。
姬玄田不知的还有三处。
一时半会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追过来。
“殷商遗脉，龙毒蚀骨？凤和山脉，魔龙现世？”林雀的神色精彩极了，语调也不自觉的拔高。
孟长凡挠了挠头，语气有些无奈：“事情确实有些复杂，但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林雀的动作一时间大了些，潜伏在他身体中龙毒蛊趁机又开始撕扯他的心口血肉。
他的心口血红色的龙形烙印是如此显眼，将林雀同化成魔的进程从未停止。
待到心脏被彻底吞噬后，那烙印就会出现在脸上。
继而，显现出一个大大的“奴”字。
孟长凡连忙扶住林雀让他以一种舒服的姿势坐好。
“现在解毒？”他转头看向倚在门边的命疆，后者正透过窗纱观察龙吾城偏门的情况。
命疆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等姬玄田的狗嗅到血腥味，我们连赌命的机会都不会有。”
清冷的声音在破烂小屋中回荡“开始吧，该和这鬼东西做个了断了。”
林雀突然抓住孟长凡手腕，他注意到对方掌心浮现的龙鳞状纹路正在渗血：“为我们解毒你会如何？”
“不会如何，放心就好。”孟长凡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说。
“祖孙孙...”孟长凡神魂声殷皇寿的声音响起。
他想要阻止孟长凡为两人解毒。
“没事，祖爷爷，这是应该的，这点代价我还是能承受的，”孟长凡安慰起殷皇寿，
“在遇到两人之前，我只不过是个小太监，无论是以何种途径，如今，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们都是我贵人，他们值得。”
听到孟长凡这样讲，林雀这才放下心来。
“你还有什么事？”命疆瞥见林雀欲言又止的神情，表情满是不耐烦。
“为何不在出城后解毒？”林雀撑起身子。
“因为带着你这个活靶子，”命疆挑起窗帘，再次向外张望，“带着你，连过三道盘龙闸的概率，比从青楼里捞出完璧身的处子还低。”
“好了，不必再问了，”
命疆的脸上那个“奴”字狰狞具现，他仿佛已经耗尽了全部耐心，
“不必再问了，你想到的，没想到的，我全都想到了。”
命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等解了毒之后，你准备去哪？”
“凤和山脉。”林雀语调轻缓。
命疆被气笑了，手指着林雀：“且不论凤和城外的血龙蛾，就说，你怎么去？”
“你老老实实的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着你的师傅师伯们来救你，难道不好吗？”
“你可是剑安宗的大弟子啊，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上赶着去送死？那还费那么大功夫救你干啥？孟长凡，走！”
命疆很少浪费如此多的口舌，显然是气极了。
黑着脸，伸手去扯孟长凡，想带着他离开。
而孟长凡就像一颗青松坚韧的将自己的根须扎在原地，不为所动。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管林雀要做什么，都要为他解毒。
林雀要做什么是林雀的事，为林雀解毒是他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