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王妃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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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踩花节

郁村是黔州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但它又不普通,此地在百年前发现了天然盐井,一时间涌入不少商人囤地开采,在东离贩私盐是死罪,但黔州是特例,开国皇帝打下黔州时曾和部落首领有约,黔州四府自治,如今百年过去了。

东离大陆各地励精图治发展经济,农业,多地繁荣富庶,唯有黔州四府依旧部落之间争斗不断,百姓成为大族争斗的牺牲品,此地贫穷的还是百姓,民不聊生。

世家大族却赚得盆满钵满,此地百姓世世代代居住于此,黔州地处山区,山道艰险,形成天然屏障,鲜少有人知道黔州之外的地方如何,也少有人能翻山越岭出去看看。

郁村麻家一家三口住在村头,老两口都是盐矿上的采盐工,工钱勉强够一家三口糊口,麻家唯一的女儿在家待嫁,她在姊妹节与邻村的小伙互赠信物,两家也一起订立了婚约。

如今只有一月她就要嫁了,麻家父母把自己一辈子辛勤所得都给了女儿做嫁妆,黔州风俗与外地不一样,女儿出嫁还是可以住在家里,除非夫家农忙之际,麻家女儿嫁的是邻村,以后自然不担心回娘家看望父母。

月前麻家收到了远亲的来信,余家族中有一孤女,她母亲是麻家男主人那早早外嫁的表妹,在余家族内已无亲人可以依靠,只能找到麻家这户远亲来投靠。

其实按照麻家的情况糊口已是艰难,之所以麻家欣然接受孤女来投靠是有私心的,宣慰司府招丫鬟,麻家虽然穷,但还是不愿意自家女子去为奴为俾,再加上以后成亲更是不便,麻家确实存了让余家女子去宣慰司府的想法。

算算日子,余家那女子应该已经快到黔州了,麻家女儿放了小凳在坝子上绣花样,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村口,想看一看有没有陌生人来,可惜路过一波又一波,皆是村中熟人。

她看到熟人都热情打招呼,手里的活也没停下来。

麻家女儿收了针线,把它们一一收纳在竹篮里,准备明日继续,太阳快下山了,她得回屋准备饭菜等爹娘回来了。

“这位姐姐,请问郁村麻家怎么走?”

麻家女儿端着针线篮子正准备回屋,却听到女子询问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和黔州本地人不一样,说话温温软软的。

她循声望去,门口的女子因为赶路脸蛋白里透着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衣服同色的发带搭配着,头上的银饰不算多,配上那小脸显得娇俏十足,衣服穿着本地女子常见的花样款式,上衣是短款的,胳膊处戴着大大的银手镯,服饰颜色不打眼,是藏蓝色打底,配上青色和暗红色,袖口处锈着常见的花朵,这样的款式在黔州实在普通,这边的女子多着红色。

“是知竹吧,这里就是麻家了,你快进屋来。”

麻家女儿把绣花篮子放在屋门前,赶紧去迎,她等了几日,今天终于见到人了。

闻言女子脸上从不安转成了微笑,也许是赶路太久,眼神里透出一丝疲意。

“你一个人过来的?”

麻家女儿赶紧问,她独自一人去州里爹娘都不太放心,余家这女子太可怜了,年纪看起来比她小,居然独自一人走这么远,她听闻余家村都快离开黔州的地界了,这一南一北,路途实在遥远。

“族里有人到州里办事,顺便把我送了过来,只是到了州上不顺路了,我们昨日才告别了,今天我问了一路才找了过来。”

女子只带了不大的包袱,进了堂屋,女子引她往旁边的楼梯往上,黔州潮湿,蛇虫鼠蚁横行,是以都底下吊了一层空着,人都住在二楼。

“你一路受苦了,本来阿爸应该去接你,可是盐井那边离不开,知竹妹妹别怪。”

麻家女儿打开了楼道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屋内狭窄却放了两个不大的床铺,看得出来平日有在好好收拾,屋子虽然不大,但整洁干净。

“只能委屈你和我一起住一段时间了,下个月我出嫁后就能腾空出来,这样你也宽敞些。”

知竹本就是来投靠,以后便是寄人篱下,心里是对麻家接纳自己充满感激的,哪里还敢要求,她连忙道谢。

麻家女儿让她先在房间休息一会,她去做饭,有什么事下楼去唤她。

知竹却没有睡意,虽然疲倦,但这一路走来心中还是忐忑,一切都是未知的,直到坐到床上,她才有一丝真实的感觉。

她把包袱收拾好以后,就下楼去找麻家姐姐了,她正在烧火做饭,一个人忙着摘菜,洗菜,时不时还中断一下去看火。

“姐姐,我能做些什么。”

正在切菜的麻家姐姐停下动作。

“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到了别的地儿睡不着啊。”

麻家姐姐是个爽朗性子,即便是今天刚过来的远房亲戚,也热情似火的招呼着。

“我…”

“你别自己憋心里啥事不讲,不习惯只是一时的,以后啊你还要常住,我听阿妈说,你阿爸阿妈在世时候没让你受过委屈,我们家情况你也看到了,不富裕,以后要辛苦些。”

麻家姐姐继续切着菜。

知竹走过去坐在矮凳上,继续把没摘完的菜摘完,麻家姐姐没有阻拦。

这顿饭做的比往日快了很多,麻家姐姐原本担心知竹没吃过苦日子,没想到帮她干活利索的很,一点也不像外表那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麻家父母还没回来,知竹端了一碗吃食过来。

“你尝尝,这是油茶,阿爸阿妈还没回来,你先喝点垫垫肚子。”

知竹接过,但看碗中之物似茶不是茶,又不似汤,她浅尝了一口,第一口味道极为浓郁,她面露难色,眉毛都皱到了一处。

麻家姐姐却开始哈哈大笑,不知道是笑知竹的窘样,还是想着别的什么乐子,她自己端着一大碗油茶就干了。

麻家两老回来后,知竹仔细瞧了瞧他们,因为常年在盐井做工,二人皮肤都黝黑,个子不高,人看着瘦,但看着健硕,恐怕和长年累月做体力活有关。

二老在饭桌上一个劲给知竹夹菜,知竹原以为麻家姐姐已经很自来熟加热情,没想到麻家二老更甚。

两人吃饭时喝了不少酒,但他们并没有醉,找知竹聊了不少话,知竹都一一听着,时不时回两句,虽然拘谨但还算大方得体。

“余丫头,我们对不住你,你姐姐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宣慰司府上都是当官的,我们得罪不起,实在是推脱不了,谁教我们不中用,得罪了村正,一定要我们家出个人去宣慰司府当差。”

知竹安慰道“是我应该谢谢叔叔婶婶愿意收留我,让我还能有个去处,再说了,这也是个好去处,我还得谢谢你们。”

知竹的话让麻家三口人感动不已,这姑娘没了依靠,如今还要去宣慰司府做丫鬟,她不但没有怨言,还出口安慰,真是个好姑娘。

麻家原本就是宣慰司使手底下的奴人,只是因为经过几代放了一些人出来,原本跟着主人家的那一批人早已脱了奴籍,所以就找到以前放掉的奴人回府,家中有女子的上门做丫鬟,有男子的进府做家丁,因为是奴人,工钱几乎是没有的,所以鲜少有人愿意回去主人家。

麻家女儿要出嫁了,老两口年纪大了不可能入府做下人,只需村正往上禀告就可以划掉名单,可村正的侄儿看上了麻家姐姐想要来求娶,麻家姐姐根本看不上他,于是起了争执两人打了起来,这打起来不得紧,打输了的却是村正的侄儿。

这事虽然麻家无错,村正当着村里人的面还当面斥骂了侄儿,却没想到村正却在要奴人这事上不妥协,硬要麻家女儿入府。

麻家人为难之际,余家村来了信,麻家夫妇当即去信问了知竹的意愿,知竹一孤女,往后还要依靠麻家,自然没有拒绝入宣慰司府当差的事。

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麻家姐姐也嫁到邻村,正式春耕的季节,麻家姐姐本应该在家住一阵,可农忙也没法子。

村正也忙着在村里组织去各个府上做活的奴人,以便到时候送到州上去,到了麻家以后,正欲为难之际,发现麻家夫妇竟然真找人来了,也不好再为难麻家。

只是村正不明白,这麻家什么时候添了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做女儿,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和麻家夫妇站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一家人,麻家那个女儿不是刚出嫁吗?

可那女子签字画押都没带丝毫犹豫,他根本挑不出错处来,于是只能吃瘪似的领着一行人往州里去了。

很快日子就要到当地的踩花节,本地青年会通过唱歌,跳芦笙舞来寻求另一半,而农民则利用这个机会交流生产经验和技术,希望五谷丰登,除了对歌和跳舞,还有跳狮子和爬花杆的比赛等一应娱乐活动。

知竹平日的活不算多,府上人口不多,之所以添了几个人入府,是因为宣慰司覃夫人特地吩咐的,也让新入府的丫鬟家丁跟着府里老人一起学东离人的礼仪和语言,黔州人虽然也讲东离话,但长居此地口音颇重,下人们闲来无聊便猜测府上怕是要来东离那边的人。

踩花节当日,知竹一早就出了府,麻家姐姐也从家里到了州里,一是为了看望知竹,二是想着带她出来感受一下踩花节的氛围。

在麻家相处一月,麻家姐姐知道她话不多,又守礼,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未免太过冷清,虽然她邀约好几次知竹都拒绝了,她却没打算放弃,多看看热闹,性子嘛自然会活泼起来。

州里白日就已经热闹起来了,麻家姐姐带着她跳芦笙舞,又去看了爬花杆,又紧张又刺激,看得十分热闹。

一直逛到夜里,热闹还没减退半分,不少人在河边燃起了篝火,围着篝火跳舞对歌,年长的人则喝着酒大声聊天。

麻家姐姐一路没有拒绝送来的美酒,喝了不少,知竹搀扶着她,她嘴硬说自己没醉,又往那人群中跑过去,和不认识的人喝上了。

知竹虽无奈,但眼神没离开过麻家姐姐,如今这情形,她也不能劝她少喝些,那样肆意洒脱的样子,恐怕明日醒来就没了,她远远的看着她,眼中笑意盈盈。

人群中忽然出现骚动,黔州女子的饰物多为银饰,头上亦或手上,还有脚上都有银饰,她们全往一个方向而去,银饰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麻家姐姐酒气冲天的跑过来,拉着知竹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姐姐,人太多了,我们先出去吧。”

知竹扶着步伐虚浮的麻家姐姐,劝道。

“知竹,这么多人要看的热闹,肯定是值得一看的,走,咱也去,我今天非要满足我这好奇心。”

醉了的人怎么力气这么大,知竹被一拉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人群的中心是爬花杆的坝子,不得不佩服麻家姐姐挤人的本事,硬是拉着知竹从外三层挤入了里三层。

原来是参加爬花杆的小伙子差点出了意外,险些从三丈高的花杆上摔下来,情况危急之际,一个外乡人打扮的小公子把人给救了下来,被救下的小伙子拉着小公子要道谢,让伙伴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公子被拦着去路无奈让他要感谢就感谢他的主人,众人循着小公子指过去的地方看去,只见桥上站着一位和小公子打扮相似的外乡人,他着了一身素衣青衫,一头乌发整齐束冠,插了一根木质簪子,虽是木质但成色极好,肤色不算白皙,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星目,整张脸十分好看。

一传十十传百,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传话的都是女子,黔州穷乡僻壤,除了覃夫人那个娇养的女儿长得美貌,男子这么俊的,还是头一次见。

不少胆子大的女孩把今天准备递给意中人的红绸带递了上去,那位公子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被递上了一堆红绸带,而女孩们娇羞地看了一眼他就跑开了。

“十一,回来。”

年轻公子往坝子唤了一声,他的语气虽然没带什么情绪,但声音冷冽却又温和,只见救人的小公子喊了一句糟糕就挤出人群,规矩的站在他面前。

女孩们又是一阵惊呼,本地百姓嫌少有能听懂他讲话,但他不仅人长的好看,声音也很好听。

站在人群中的知竹自然也看到了桥上的公子,她摸了摸额头碎发处的伤口,不知道为何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怎么了,知竹?哪里不舒服吗?”

麻家姐姐看到知竹有异样,赶紧过来扶住,知竹头扶着额头,头疼并没有缓解,她脸色变得不好。

“头疼得厉害,我好难受。”

麻家姐姐二话没说,赶紧扶着知竹离开了人群。

“师父,你在看什么呢?”

叫十一的少年冲面前的公子挥了挥手,难得见到师父失神,他也朝师父看过去的地方看了一眼,那里还站着不少黔州女子,并没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只顾着贪玩了。”

年轻公子虽然面色无异,但刚才好像又出现幻觉了,他好像看到了早已离开人世的人。

“我没有师父,再说,你的安危不是还有秦疆大哥他们在的嘛,我刚才是去打听消息了,再过两条街就是宣慰司府上了,我们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