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年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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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噩耗

3月3日

8点多,刘拴宝就来到了望月人家门口,他给白老师打电话,没有人接。过了五分钟,他又打,还是没有人接。过了10分钟,他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觉得不太对劲,白老师是一个严谨的人,不可能失约。过了五分钟,刘拴宝又打了一个,白老师终于接了。刘拴宝说:“叔叔,我来,就在你家小区门口,需要你来接我进去。”

白老师说:“我觉得你上班忙,就不要过来,你的心意我领了。”

刘拴宝说:“早就计划来看你,保安不让进去;去了中州证券,单位说一律网上办公,去家里找,就这样来来回回跑了10来天,也没有见到你们,再说昨天我已经说好要来看你。”

“那你等一会儿吧!”

刘拴宝就在大门口等,一会儿,看见一个人穿着羽绒衣、带着口罩,看不清脸部,就像契科夫笔下“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蹒跚走来。那个人来到刘拴宝面前,说:“小刘,我是白老师,你带好口罩,跟我进去。”

刘拴宝带好口罩,到门卫那里登记好,跟着白老师慢慢往家走。进了家后,白老师脱了帽子后,刘拴宝看见他的头发全白了,眼袋低垂,额头扭了好多道皱纹,刘拴宝看见客厅一片凌乱,就问:“白玉去那里了?”

白老师没有吭气。

刘拴宝又问:“阿姨去哪里啦?”

白老师开了卧室门,只见王科长病怏怏地靠在床上的被子上,头上戴着个帽子,两目无神,看见拴宝来了,也不说话。

白老师说:“老王,小刘来看你来了?”

王科长这才点点头,说:“快坐下,谢谢你来看我。”

拴宝说:“阿姨好!早就计划来看你,因为疫情来不了,你感冒了?”

王科长点了点头。

拴宝说:“通过这次疫情,我才真正感到农村的好处,疫情期间,我们在村里的生活基本没有受到影响,除了不能出村、走亲戚外,可以爬山,更好地亲近自然。”

白老师听了没有说话。

拴宝说:“通过这次疫情,我才真正认识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以前觉得资本主义实行的是市场经济,我们实行的也是市场经济,弄不明白区别在哪里?为了支援湖北疫情防控,各省市自治区和XJ生产建设兵团公立医院火速调派42000多名医护人员驰援“主战场”;为了收治患者,国企建筑工人和解放军战士10天建成了火神山医院,12天建成了雷神山医院,短时间内改建了14家方舱医院,创造了震惊世界的中国速度,关键时候,公立医院和国有企业能够发挥“顶梁柱”的作用。相反,西方以私有制为主体,是无法完成这一壮举的。”

刘拴宝感到奇怪,白老师以前是很关心社会热点的,现在怎就一声不吭呢?就说:“白玉怎么没有在家呢?”

白老师听了还没有说话。

刘拴宝以为白老师没有听见,又大声说:“叔叔,白玉去哪里玩了?”

白老师站起身来,向白玉的卧室走去,刘拴宝以为她在卧室,进去了没有看见人,白老师也不说话,也不出来。刘拴宝纳闷,站了一会儿,又问:“叔叔,白玉是不是去给她妈买药去了?”

白老师依然没有说话,眼里留下泪,看着桌子上的相架。

刘拴宝看过去,是白玉的照片,奇怪的居然是黑白。突然,他明白了,一把抓住那个相架,盯着白老师说:“白玉,她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白老师流着眼泪,没有说话。

刘拴宝扑通地跪下,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老师叹了口气说:“小刘,白玉感染上新冠病毒,已经去世了。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所以一直关机,不想让你联系上我。但是事情已近发生了,无可挽回,一直瞒着你也不是办法,可能会影响你找对象。所以,今天你来,我就给你把情况说清楚吧!”

刘拴宝说:“ZZ市1200万人,为什么偏偏白玉会遭遇这样的不幸呢?”

白老师说:“可能和她去武汉调研有关系吧!”

“那公司为什么偏偏要派白玉去呢?”

“哎!那是单位对她的重视,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去外地调研。”

“那其他人怎么样?”

“去了5个人,三男两女,回来就被隔离了,一周后,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没有事情回家了,一个男和白玉感染上了病毒,那个男的50来岁,人家治疗了一段时间出院了,而白玉就没有治疗好。”

“论年龄,白玉是年轻人,应该可以康复呀?”

白老师考虑了一会儿,说:“唉!白玉的离开,和我作为父亲有很大关系。”

刘拴宝怔怔地看着白老师,觉得他可能是伤心过度,开始说胡话。

刘拴宝扶着白老师走房间,进了王科长的家。

王科长在床上靠在着被子坐着,目光呆滞,看见拴宝进来,说:“拴宝,你来我身边坐”。

刘拴宝赶快去她身边坐下,很长时间,两人也没有说话。

王科长说:“拴宝,阿姨给你说个事情,你听了不要埋怨我,我现在也很后悔。”

刘拴宝听了有点晕,什么埋怨不埋怨的,就说:“阿姨,你说吧!”

“1月21日下午,白玉从武汉回来,看见她爸能走步了,很高心。问你晚上是否能按时来,我说能按时来;问是否细心,我说细心;问是否搀扶她爸走步,我说搀扶了;问是否请你吃饭了,我说你着急上班没有吃饭。白玉说是否改天请你吃一顿饭,我说已经悄悄塞到你包里七百元,不用请了。当时白玉就火了,说我是瞧不起人。现在我觉得我做的不妥当,当时是考虑没有办法感谢你,就给你塞点钱,让你自己改善一下生活。现在我回想起来,是我的错。”

刘拴宝听了,留下了泪水,说:“阿姨!你没有错,这是一个误会,白玉应该找一个更好的男朋友。”

“这哪里是一个误会,误会有说清楚的机会,这就是一个遗憾,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第二天,白玉发高烧、干咳,作为武汉返程人员被隔离;我们觉得她还年轻,一定能扛过来;春节的时候我们视频,她说再过两周就会回来;1月30号,就是初六,我们是视频,她说在病房实在是无所事事,想早点上班;谁知道到了2月1日,她的病情突然恶化,出现呼吸困难、休克症状;我们知道预兆不好,但是没有任何办法;到了12月14日下午五点,传染病医院给我打来电话说,白玉走了。我这个妈,后悔呀!我永远也无法给白玉说清楚这件事情,她是带着遗憾走的。如果我们早点同意你们在一起,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后果。我好后悔呀!”王科长说完嚎啕大哭来。

过了一会儿,刘拴宝赶快劝王科长说:“阿姨,你已经病成这样子,再这样下去更难好了。”

中午,白老师说:“拴宝,中午就不要走了,过年准备的吃的都在冰箱了冻着,再不吃就坏了!你阿姨病了不想吃饭,每天就喝点小米粥。”

白老师从冰箱里拿出了鸡、鱼、牛肉摆在桌子上,又去找了点花生米,四个菜,两个人看着菜没有胃口。

过了好大会儿,刘拴宝说:“叔叔,你就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你还得伺候阿姨。”

白老师叹了口气,说:“这个道理我懂,可吃下去!”

“叔叔,那你总的吃点!”

“我和你阿姨每天就是喝点小米粥,其它都不想吃”

“那好办,我们武乡小米很好,下回来时给你带点。”

“好吧!”

吃了一会儿,刘拴宝说:“叔叔,我就想不通为什么感染的人那么多,有老有小、有男有女,绝大多数都康复,为什么白玉这么年轻偏偏就治不好呢?

白老师叹了一声气,说:“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问,我考虑了20多天。开始,我把原因归结于病毒、归结于命运,归结于风水、归结于偶然,后来,我感到不能开脱人的责任。白玉的离去是‘七分天灾,三分人祸’,除了可恶的病毒外,我也得负一部分责任。我是一名教师,对白玉要求很高,从小我就给她灌输男女平等、要坚强、要优秀、要干一番事业等理念。从初中到研究生,白玉就没有在晚上10点前睡过觉;原以为参加工作就可以消停一些,谁知道到了证券公司更忙,白天研究国内外政策、企业调研、撰写研究报告,晚上熬到深更半夜才能休息,太辛苦了。她的确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但是这是以损害她的身体健康为代价的。她的离去,也是一种“过劳死”,不能完全怨病毒感染。有偶然的因素,也有必然因素,正气不足,百病丛生啊!”

“叔叔,你的教育方法是对的,是病毒太可恶、杀伤力太强,才导致白玉无法抵抗,你不要想的太多。”

“拴宝啊!白玉上的名牌大学,我感到自豪;毕业在证券公司上班,我感到自豪;5年内,白玉有车、有房、有事业,我感到自豪。现在想起来这就是一种虚荣心理,就是想在别人面前找优越感,很可笑!人都没有了,要那些优秀有用呢?

“叔叔,你不要这样想,人都是往高处走的!”

“唉!‘平安值千金’,只有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金钱再多、职位再高,那都是过眼云烟,人不要奢求太多,亲人平安健康,在一起开心地过着平凡的日子,这就是最大的幸福。我这个做父亲的,后悔呀!不该给白玉制造了如此大的压力呀!”

“叔叔,你不要这样自责自己,当父母的都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我是一名教师,遇到了挫折和困难,不能动辄怨天尤人,要反躬自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在这场抗击疫情中,我觉得政府已经做得相当到位,立体式防控、全社会隔离、免费治疗,绝大多数都康复出院,既包括90多岁的感染者,也包括出生55天的婴儿。白玉去世,不能简单地归结于病毒凶猛,那样悲剧就失去了反省和教育的意义。”

刘拴宝考虑了一会儿,觉得白老师说的也有道理。

吃过饭,坐了一会儿,刘拴宝说:“叔叔,我有一件事想给你说。”

白老师怔了一下说:“你说吧!”

“是这么回事!白玉往我卡里打了8万元,你们是她的父母亲,你们抚育了她这么大,你们更应该得这份钱,白玉住院要花费,阿姨病了也要花费,这都需要钱,今天我没有带来,明天我给你送过来”

白老师考虑一会儿,说:“拴宝啊!白玉已经告诉了我这件事。白玉治疗费用始终都是国家支付,没有花什么钱,而且中州证券还给了10万元慰问金,你阿姨病了,也有公费报销。所以,我们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不需要这笔钱。白玉是一个做事十分谨慎的姑娘,干什么事情都要前思后想,她这样的做肯定有一定的道理的!你刚参加工作,没有什么积蓄将来花钱的路子还很多,更需要这笔钱。”

“叔叔,白玉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她知道我的情况。但是,我们只是恋爱关系,我没有资格继承她的遗产,你们为她操劳了二十多年,付出了无数心血,你们更应该得这笔钱。”

“唉!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不想说钱的事情。”白老师抽泣起来。

刘拴宝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再去谈钱的事情。

3点多,刘拴宝:“叔叔、阿姨,我和白玉有缘没分,没有走到一起,但曾经相处过。她走了,你们不要见外,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我会把你们当成亲人看待的。”

白老师含着泪水说:“谢谢你!谢谢你。”

刘拴宝返回宿舍,关了手机,躺到了床上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