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傅

山间清晨，薄雾未散，松涛声在耳畔轻吟。一袭青袍的师父，正站在山巅，背对着我，负手而立。身影苍劲如松，透着岁月沉淀的深邃。他的白发随风轻扬，却掩不住那如渊如海的气度。

第一次见到师父，是在宗门后山。他手持拂尘，身旁炊烟袅袅，正专注地煮一壶清茶。他的模样平凡至极，甚至让我一度怀疑，这就是那传说中力挽狂澜、名动天下的云隐宗大长老？但当他抬眼望来，深邃的眸光仿佛一眼看穿了我的所有心事，那种从容与坦然，让我瞬间明白，这是一位真正踏入天道门庭的修行者。

师父总是寡言。他常说：“言多则意杂，心静则道生。”可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能直击人心。第一次他教我练剑时，仅仅说了四个字：“随心而动。”我未曾理解其中深意，只顾着一招一式的精准，可剑越练越沉，内心也愈发焦躁。师父看出了我的困惑，轻轻一挥袖，身旁的竹叶随风而起，他随手摘下几片竹叶，以它们为剑，与我过招。那些竹叶在他的手中，竟如活物般灵动，每一片都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那一刻，我明白，剑不在形，而在心。

师父是严厉的，却从不斥责。他对我最大的责罚，不过是让我在瀑布下盘坐一夜。那时，我因一时贪念，险些害得师兄受伤。师父只是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地说：“若心不稳，瀑布可醒。”山间寒夜，冰冷的水流如刀割在身上，可比起身体的刺痛，更让我无法释怀的，是师父那不怒而威的目光。那一夜，我听着瀑布声，终于明白，修行的根本，是心存善念，不为私欲所扰。

有时，他也会讲些看似无关修行的闲话。在宗门小院的凉亭里，夕阳洒在他的青袍上，他看着远处的山峦，淡淡说道：“你知道吗，山再高，也有顶，水再深，也有底。可人的心呢？无边无际。若心怀天地，便可化虚为实，成就无上之道。”我听得似懂非懂，但那些话却如种子一般，埋在心底，随着时光流转，慢慢发芽。

师父最让我敬畏的，不是他的高深修为，而是他的无私与宽容。他一生收徒无数，却从未对任何人有所偏爱。他对每一个弟子都付出心血，却从不求回报。他常说：“师者，渡人而已，渡得一程，便是一程。”当初我入宗时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少年，是师父一眼认出了我骨子里的那份执着，亲自将我收入门下。

然而，师父终究也不是不朽的存在。那一日，他站在宗门的石阶前，迎战强敌，衣袂翻飞间，宛若天人。可我分明看到，他的背已经不再如初见时那般挺拔。那一战，他以一己之力，守住了宗门，也燃尽了自己的寿元。临别之时，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云隐宗未来，靠你了。”

如今，师父已不在，但他的身影依旧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他站在山巅，负手而立，依旧是那般从容不迫。他没有说话，却让我在梦中泪流满面。

师父走了，可他的一言一行，一招一式，已深深刻入我的生命。我终将明白，他教会我的，不只是修行之道，更是做人之本。师父是我的引路人，也是我毕生追随的明灯。即使他已化作天地间的一缕微光，我仍会在这漫漫仙途上，循着他的指引，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