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梦之任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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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少主

次日,任采薇一早醒来。

知雨便告诉她,昨日她要的花苗来了。

然后任采薇不要思无邪他们帮忙,她自己一个人,把顾不放练武的院子四周的草清了,松了土。

一棵棵地种,她把后院四周种满了牡丹花苗和芍药花苗。

牡丹有洛阳红、状元红、迟蓝、绿玉、花二乔、青龙卧墨池、白雪塔等品种,而芍药有娇娘、瓷白、冠世墨玉等品种。

红的、黄的、绿的、粉的,白的,清冷荒芜的院子,来年要变成五彩缤纷的大富大贵了。

她现在不喜欢清冷,就要热烈。

任采薇把花苗种完,已是午后了。

思无邪来找她,他的人打探消息回来了。

这次,任采薇不再问顾不放的消息。

思无邪见她没问也没提起,只告诉她,江湖集结的那些人继续往凉城前去,再走了两三个城,到了蜀地边界,没有追到她,便散了。

他们不敢深入蜀地,毕竟那是画魂教的地盘,一大批人逗留两天便陆陆续续散去。

此后,追杀她的这件事,不了了之。

任采薇听后只觉得好笑,一笑了之。

随后,思无邪带任采薇去参观画魂教。

思帝乡嚷着也要去,他说:“右护法可凶了,我是要跟去保护师父的!”

于是,思帝乡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任采薇、思无邪、知雨走在后面,再后面则是思无邪的侍卫们。

思帝乡每走几步就要停下,回头等任采薇他们。

由上到下,先到了中院。

中院的人听到动静,像上次一样,躲在门口偷看。

看见任采薇他们是往她们院里去的,惊得四下跑了。

思帝乡带头先进去,他顺手把门推开些,“师父,跟紧我!”

任采薇笑了笑,果然跟紧他。

一进院子后,任采薇他们好像闻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

几人顺着味道寻去,来到门半掩的一家厢房。

思帝乡捂着鼻子一脚踢开了门,烟雾弥漫整个屋子,浓烈呛鼻,还伴随着一阵喘息。

待几人看清半开的红帐后的情形时,齐齐一愣,知雨直接捂眼惊叫出声。

任采薇第一时间,直接捂住了思帝乡的眼睛。

床帷内一男一女半光着身子纠缠在一起,甚至隔壁榻上也还有一对两对·····

任采薇还没看清,眼前便覆盖上一只大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耳侧响起思无邪生气的声音,“混账!不知道少主回来了吗?你们竟光天白日,聚众淫乱,还吸食阿芙蓉,通通打发出教!”

思无邪说话间,扯任采薇出屋,任采薇也忙扯思帝乡出来。

思无邪边出边怒叫:“唐念呢?滚去哪里了?不管好你的人!”

出了屋,任采薇眼睛恢复了光明,她还要回头看一眼,思无邪忙扯她回过头来。

这下,任采薇听见屋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不一会,屋里那几个人齐齐瑟瑟站了出来,站成一排,或在哭泣或在说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思无邪吩咐他的人把这一排人登记好,自己则去寻唐念。

思无邪还气在头上,他说:“卜算子和唐念偷偷在外面私挖教中金矿就算了,却还偷偷种植贩卖阿芙蓉,想不到现在居然带回给教中人吸食了!”

“再也忍不下去了,今日就撕破脸面吧。”思无邪来回踱步。

“好,整治他们,下毒有阿乡,打架有我!”任采薇表示支持他。

思无邪听得任采薇这话,当下就带人往正屋去找唐念。

踹开正屋的门,同样是一阵呛鼻烟雾散出,几人齐齐拧眉,捂着口鼻进去。

越过屏风,屏风后卧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正在吸食阿芙蓉。

她听见有人来了,抬起头,对他们嫣然一笑。

任采薇一怔,自从到画魂教那日,与唐念起过冲突,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了。

短短两日,她竟然吸食阿芙蓉,颓废堕落至此了。

头发披散,眼底乌青,双目迷离,衣衫凌乱·····任采薇无法把眼前人和见一面顾不放都要精致装扮的唐念联系起来。

那边思无邪已出声,“何故颓废至此,你明知道阿芙蓉有毒会上瘾,你还带头在中院吸食阿芙蓉?”

唐念翻坐起身,坐在榻上,笑着说道:“姐姐的事少管,滚吧,别来妨碍姐姐!”

任采薇觉得唐念是因为顾不放,顾不放没回来,她最后抱着的一点希望破灭了。

任采薇遂扯了扯思无邪的衣袖,“在我们江南,吸食阿芙蓉的人,可以直接强制戒离。一年左右能断毒。”

“你想救她?”思无邪侧头看任采薇。

“你不想?”任采薇回看他,反问。

思无邪又看了一眼唐念,唐念还在那里笑着摆手,让他们走。

思无邪思定毕,转身而去,下令封锁全院、清点吸食阿芙蓉的人数。

他的两个心腹,两个不苟言笑的大汉子,哥哥明天,弟弟明亮,一个去请戒律堂堂主,一个去揪出吸阿芙蓉之人。

结果明亮来报,思无邪一听,扶额沉思,整个中院已经九成人吸食阿芙蓉了。

任采薇才道:“如果要逐出去,先一律强制戒瘾先吧,现在就逐出去不好。”

任采薇瞥一眼正屋,继续说道:“毒瘾很难戒,如果没人帮助她们·····”

“好,听你的。”思无邪点头,“人太多了,不能全逐出去,配合的留下,态度恶劣的日后逐出。”

两人说话间,一侍女跑过来,跪在任采薇面前,迫使两人顿住了脚步。

那人正是侍女春花,她抬头说道:“她们都没救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少主可以带我走吗?我什么都会做的。”

春花正是为数不多的不吸食阿芙蓉的人,她接触过任采薇,虽然任采薇跟初见时不一样了,但她就知道跟着任采薇没错的。

但是思无邪不敢乱收唐念的人放在任采薇身边,正要拒绝。

任采薇已扶起春花,说道:“你先起来,这里你熟悉,不如留下先帮助她们戒了瘾。日后你还想去我那里,再来?”

春花思虑了一下,随任采薇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我听少主的。”

最后戒律堂介入,明天去辅助,把中院开辟成戒瘾场所。

思无邪把中院没吸食阿芙蓉的人,提职了,让他们帮助管理好未来长达一年的戒瘾工作。

春花最积极,给人指路,把她知道的院中私藏的阿芙蓉通通清出来,销毁了。

然后,把配合戒瘾和不配合戒瘾的人分开,住在不同厢房里面。

配合的,五人一间房,相互监督,门外两人值守。

不配合的,五人一间房,捆在柱子上,或绑在椅子上,同样是门外两人值守。

唐念则是自己一间房,她不肯配合,要死不活的。

任采薇、思帝乡、知雨直接把她捆在椅子上,椅子再捆在柱子上。

而原本中院那一成不吸阿芙蓉的人,由春花带头轮值照顾其他九成瘾子的日常。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午后了。

几人饿得肚子直叫,回左院吃饭了。

思帝乡同样是跑在前面,边跑边等,还让知雨追上他。

而思无邪和任采薇并肩走在后头,任采薇说道:“思无邪,你很适合做教主,不如你来当教主吧。”

思无邪站定脚步,瞪了一眼任采薇。

任采薇是认真的,她继续说道:“你对画魂教有感情,你也熟悉画魂教。”

而她,这两者好像都没有。

思无邪脸色严肃,他说:“任采薇,你别开玩笑。”

他顿了顿,才说:“这话,以后不许说了!”

思无邪说完就快步走了,生怕任采薇说要离开的话。

待几人吃了午饭、休息好了,已快到申时了,才下来,准备去右院。

思无邪主动走到任采薇身边,他说:“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很无趣?待处理好这些事,带你去骑马、看雪山。”

“好。”任采薇应道,完了便问:“右护法不是要杀我吗?怎么我来了两天这么安静?”

“之前不是说病了吗?好像是真的病了。而且你又回到了教中,他不能明目张胆杀你。以他的性格,在憋什么大招吧。”思无邪说到后面,脸色变凝重。

在一旁听着的思帝乡,抬头挺胸,发言:“哥哥,不用太担心。中院算是落在你手里了,右护法算是没了羽翼。况且你还有我这个得力助手!”

知雨听了,吃吃地笑。

“好好好!你最得力!”思无邪笑着说道。

思帝乡拉着任采薇的手,仰头看着任采薇,边晃边期待地等着任采薇夸赞。

任采薇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角,唇角微弯。

思帝乡见师父笑了,也咧嘴笑了。

*

思无邪几人去到右院,原本紧闭的大门,此时敲开了。

有一行人闹哄哄的正涌进右院去,全是男人,老年中年青年少年都有,都穿着破旧麻衣,有的甚至还没鞋子穿。

“这些是?”任采薇问思无邪。

思无邪皱眉,“这是右护法的矿工,大多都是被右护法压迫去挖矿的,不是自愿的。咦?他们今日怎么结队闯右院了?”

思无邪打量着人群,卜算子手底下的矿工差不多都来了。

“走,我好像看到了臧大、臧小他们了。”思无邪说着快步跟上去。

臧大、臧小正是顾不放主殿上的人。

于是,任采薇几人跟着矿工进了右院。

守门的人更本拦不住那么多人,忙跑去通报了。

任采薇走近,看清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矿工的样子,令她心里一颤。

那是个老人,面黄肌瘦,脸上布满皱纹,那一道道深皱纹,像是被鞭子抽打出来的。

他光着脚,一双脚黢黑、龟裂、苍老,走的路多了,还变形了。

“这就是被卜算子压迫的人!”思无邪在任采薇身侧说道。

“没人反抗他么?”任采薇看着一群人中,有不少青年男子。

“卜算子养了一条好狗,他徒弟江城子早年跟前圣女学了用毒,他给所有矿工都喂了毒,矿工没一能反抗。”

“原是如此。那你不解救他们么?”

“从前和卜算子井水不范河水,今日倒是不用顾忌了。”思无邪说着拍了拍思帝乡的头,后面这句是对思帝乡说道的,“到你上场了,你研制解药来给他们。我喊臧大藏小给你说下吃的是什么毒。”

“好嘞。”思帝乡应着,眼神中还透露出一丝兴奋,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臧大、臧小!”思无邪朝人群中喊了一声。

人群中的臧大藏小闻声回头,看见是思无邪,惊喜挤出人群,来到思无邪面前。

两人齐齐抱拳行礼,“左护法!”

思无邪拍拍两人的肩,“可算找到你们了,原来你们被丢到矿洞去了,其他人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我们忍着,不和右护法发生冲突,他倒也没杀我们。”臧大说道。

任采薇在旁看着臧大藏小,两兄弟生得很像,应该是双生子,都是麦色皮肤一口白牙。

臧小发现一个面生的姑娘在看着他们,遂问:“这位是?”

其实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果然,思无邪回答的“少主”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臧大藏小眼眶发红,这是他们教主拿命救回的人。

于是,两兄弟齐齐朝任采薇行礼,“少主!”

任采薇作揖回礼后问道:“你们来此是?”

臧大说道:“右护法给矿工喂毒,以控制矿工给他采矿。五日要服一次解药,本应昨日分药的,但是解药迟迟没下来。于是,大伙们便上山讨药了。”

臧小补充说道:“反正迟迟不吃解药会死,与其等着,不如干脆上山讨个说法。”

思无邪听后,拍了拍思帝乡的头。

思帝乡便上前道:“你们放心,我能配出解药。你们把药的味道颜色,吃了什么反应、逾期不吃什么反应通通告诉我,我琢磨琢磨。”

然后臧大藏小便蹲下,和思帝乡讨论起来了。

另一边,几个面容凶恶的侍从拎着长鞭出来,气势汹汹的,齐齐一鞭子挥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谁让你们上山的?速速滚回去!”为首的侍从甲大喝。

一群矿工瑟瑟发抖,却是没有后退。

任采薇不知从哪里借到一把弯刀,递给思无邪。

思无邪了然,跃到人群前,大手一挥,把几人的长鞭砍成两段。

气焰嚣张的几人愣住,看清是思无邪,本欲大怒的脸色,顿时收起,朝思无邪拱手,“左护法,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右院呢?”

“噢?你们右院不知道吗?少主回来了,主殿上的人不知跑哪去?找了一圈发下原来在你们右院做事了。”思无邪笑笑。

“这……”侍从乙才开口便被打断。

思无邪不等侍从乙说完,打断他了,“然后不巧发现你们右院私自开采教中金矿,这些都是证人呢。”

思无邪说着,摆手一指他身后的一群矿工。

这时,任采薇领着思帝乡他们走到思无邪身边来。

任采薇向思无邪问道:“这么大动静右护法都不出面的吗?”

“我们去看下,臧大臧小你们安抚好他们,迟早会把他们解救回家的!”思无邪交代完,便同任采薇他们去找右护法了。

“你们几个还不快给少主和我哥带路!”思帝乡对呆愣在原地的几个侍从说道。

几个侍从便忙在前领路,带思无邪他们去见右护法了。

几个侍从直直把思无邪他们领到卜算子卧房,在门外就闻到很浓的药味。

“他真的是病了?”思无邪有点惊讶,一开始以为是给下马威,故意对任采薇的到来不闻不问的。

通报的丫鬟开了门,请几人进去。

卧房内没开窗,也没点灯,一片昏暗。

思无邪把任采薇和思帝乡拉到自己身后,踏进了卜算子卧房。

任采薇透过思无邪肩膀,借着门口透进的光,看清了卧榻上的老人。

整个人消瘦如朽木,印堂发黑、目光浑浊、满身病气。

卜算子打量着被护在思无邪身后的任采薇,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

思无邪往任采薇那边挡了挡,他不想久留,倒是开门见山,有话直说。

他说:“少主回来了,主殿上需要人照顾。我一直在寻主殿上的几人,想不到在右护法这里做事了。人我今日就带回去了,望右护法不要阻拦。”

思无邪说完,不等卜算子开口,就转身离去。

出到门口,思无邪停下,回头补充一句,“外面的矿工,我们也解散了。”

卜算子一听,气得猛地咳了起来,边咳边看着思无邪,咳得厉害却是一句话也骂不出。

等他顺气了,一开口就叫徒弟江城子,“阿城!……阿城!……人哪去了?!……阿城!”

只是江城子没有回应、没有出现。

*

当日,思帝乡就研制出解药。

左院动员起来连夜生产,任采薇一起帮忙熬药到深夜。

臧大臧小让矿工们先回家去,等明天再来拿药。只是没有一个矿工愿离去,他们就坐在左院外的路边,一直等到天亮。

东方泛白,鸡鸣鸟叫。

任采薇和知雨打开左院大门,矿工们像是看到了曙光,纷纷站起,巍颤颤的。

任采薇捧着新鲜出炉的丹药,她步子迈得那样大,快步来到矿工面前。

“大家站好,每人都有解药。每人三颗,一天一颗,连吃三天就好了。”任采薇说完,一个个地走去给矿工们发药。

第一个是昨天那个没鞋子穿的老者,他双手接过任采薇给的药丸,捧在掌心,眼里泛起泪光。

他说:“谢谢姑娘!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二个是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大叔,他抹着眼泪说道:“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第三个是个黝黑青年,他哭着说:“我终于离开这里了,谢谢姑娘!”

第四个是比思帝乡还年长两三岁的孩童,看上去又瘦又弱,他怯怯地说:“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任采薇和知雨,走过了长长的队伍,把解药分发给了每一个人。

那边,思无邪和思帝乡抬着一个萝筐出来。

任采薇走回到两人面前,她分药时已经数好了,她说:“要十七双大人鞋子,两双孩童鞋子。”

“好勒,我们凑到了十八双大人鞋子,孩童鞋子只有我的,刚好有两双,我都拿来了。”思帝乡指着箩筐说道。

箩筐里,一筐都是鞋子,是昨晚任采薇提起凑鞋子的。

她昨晚说矿工们明天可以回家了,山路不好走,能不能找些鞋子分给那些光脚的矿工穿。

然后思无邪发动左院的人,自愿捐鞋子,都是新的。

这边思无邪和思帝乡发完鞋子,那边藏大臧小、明天明亮也搬出了一个大箩筐和一个水缸。

那是新蒸的包子和新煮的茶水,每个人都分到了。

矿工们两眼湿润,拜别左院众人,齐齐回家去了。

而臧大臧小等人跟着前去护送矿工们出山,这样才放心。

任采薇目送着矿工们离去,她百感交集,其实更多的是心安。

他们回家去了,不再受本教迫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