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预支箭术开始长生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8章 风波

街道秋雨更甚,雷声轰鸣似天公震怒。

有冰凉雨丝钻窗而入,在李怜月鬓角凝成细珠,顺着颈线滑入衣领。

“慢着走!”

锦衣公子旁走出一褐衣护卫,沉声道:“我家公子爱狐,愿以临江西郊五亩水田相换。”

言语间,竟隐隐带着命令口气。

李长安却是不怵。

喉头滚过一声轻笑,反手握住弓弝:“此狐不过是山野顽兽,不通教化,前日误食毒菇,兽性未褪。”

“公子金尊玉贵,若被畜牲所伤,我等万死难赎,还是免了。”

话音落下,他曲指一弹弓弦。

弓弦霎时间颤鸣不止。

阿姎本就聪慧,如何能不懂李长安的意思,旋即从李怜月怀中跃出,落地瞬间,爪下青砖竟裂开蛛网细纹。

倒真是有几分戾气。

“好个孽畜!”

见状,褐衣护卫踉跄后退。

与此同时,屏风后传来瓷杯碎裂声,原是锦衣公子不知何时磕碎手中酒盏,斜眼看来。

嗒嗒——

恰在此时,窗外雨帘忽被金丝伞骨劈开。

众人目光皆被吸引而去,伞沿抬起瞬间,露出半张噙着根玉烟杆的俊脸。

“哟,醉月楼的青玉砖何时这般脆了?”

伞下人踩着阿姎踏裂的地砖缝隙踱入,烟杆轻敲柜台:“王掌柜,去年你跟我爹哭穷说修不起地窖,原来银子都拿去铺这豆腐石板了?”

话音方落,满堂食客憋笑低语。

临江城谁不知道望月居少东家‘周慕白’,最是毒舌,擅长打蛇七寸。

周慕白拾起阿姎爪钩带出的砖屑,当众捻成粉末:“掺三成河沙的次货也敢称苏杭青玉砖?徐公子这是要砸醉月楼百年招牌啊。”

角落锦衣公子旋即冷笑:“周少爷管好自家发霉的陈米再说!上月望月居吃死人...”

话音未落,周慕白甩出府衙文书:“仵作验过了,那泼皮是先喝了徐记药铺的乌头酒!”

闻言,锦衣公子不再出声。

周慕白勾起嘴角,旋即收回文书。

他忽而俯身,朝阿姎探出烟杆,阿姎却倏地甩尾缩颈,跃上李怜月肩头。

“好个灵慧的雪团儿。”

烟杆悬在半空,周慕白就势转腕,又将之点向檐角垂落的蛛网:“倒是比某些蛀梁老鼠懂得避嫌。”

锦衣公子折扇“唰”地展开。

反讥道:“周兄这哄狸的本事,倒是与令尊当年驯海东青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终叫鹰啄了眼。”

话音落下,檐外惊雷乍破。

周慕白不答,又将玉烟杆往身侧梁柱蛀孔一探,竟然勾出半枚鎏金鹰哨:“那徐兄听这哨声可耳熟?”

不待应声便吹响哨口。

声波滚滚间,震得锦衣公子折扇金钉簌簌而落。

阿姎福至心灵,趁机跃上横梁,狐尾扫处坠落个缠着徐家暗纹绸带的铁笼,笼底还粘着半片带血的苍鹰尾羽。

“难怪沉银江近日总有冤禽夜啼。”

周慕白眼前一亮,旋即靴尖碾碎铁笼:“原来是徐家祖传的熬鹰笼,在江底泡出了几分人味!”

言罢,靴底竟似有一缕契机迸发,带起无形利刃,朝那锦衣公子激射而去。

啪嗒——

锦衣公子桌案酒盏应声而裂,碎片炸裂四溅,险些划破俊脸。

褐衣护卫大怒,“铿”地拔刀。

却发现鳄皮刀鞘爬满青苔——那刀镡睚眦口中的明珠,竟不知何时换成了周府猎场的箭簇!

周围竟有周家暗卫!

酒楼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食客纷纷停下碗筷,欲起身离去。

李长安亦没想到,这醉月楼转瞬间竟成了是非之地。

心下警惕之际,忽觉手腕一紧,回头只见李怜月朝自己靠近了几分,指尖正微微发凉。

“别怕......”

他反手握住,以示安心。

对峙片刻后,周慕白就此打住,不再继续发难。

他忽而望向兄妹两人,朝李怜月肩膀上的阿姎笑道:“若雪娘子赏脸,望月居阁顶备着天山冰髓......”

话音未落,阿姎猛地甩头,显然是不打算应承。

周慕白淡然一笑,也不恼。

烟杆在玉扳指上叩出清响,忽地凑近李长安耳边,压低嗓音道:

“在下望月居周慕白,小哥下次进城,不妨绕道沉银江堰。”

——

急风卷着雨沫撞碎在鎏金匾额上。

铜铃舌间的蛛丝骤然崩断。

周慕白与李长安的伞沿刚消失在街角,整座醉月楼登时陷入死寂。

食客们皆不敢言语,只顾闷头进食。

泼天的雨声中,唯有牙箸磕碰瓷盘的细碎响动此起彼伏。

“少爷,那山间的泥腿子当真不知好歹!”

褐衣护卫五指紧扣剑柄,脸上怒色不减。

“以为猎得几只山鸡,便能抗我徐家的天?竟敢连我临江徐家的面子都不给,须得教训一二!”

他刻意压低嗓音。

“少爷,不若让那李家崽子也尝尝沉银江底的月光......”

锦衣公子端坐原位,指尖摩挲着酒盏上‘徐记药铺’的朱砂戳。

一侧的陈二牛额头冒汗,跪于青石地板上,指甲深深嵌入地缝,头也不敢抬。

啪!

冷酒忽地泼在陈二牛眉间裂疤上,锦衣公子把玩着空酒盏,忽然轻笑。

“田间的野狗,该会嗅山道吧?”

“会、会!”

陈二牛顾不得脸上酒渍,喉间竟真发出几声幼犬般的呜咽,突然膝行几步,谄笑作态:“公子明鉴,那泥腿子确实该死!

此前喝花酒,十里村张虎那醉汉酩酊大醉之际,口吐真言,嚷嚷过一句话——

李家的柘木弓,本该姓张!”

“好!”

锦衣公子放下酒盏,广袖之中滑出个青瓷药瓶:“听说崖东那头吊睛白额,最爱叼着雷击木磨牙?”

他突然将药液滴落在陈二牛黥痕上,皮肉灼烧的焦糊味混着白烟腾起。

“雨歇时,借虎剪枝的脏活儿,总得有野狗帮着埋土不是?”

陈二牛面容扭曲,强忍剧痛,嘶声道:

“公......公子放心!”

——

自醉月楼而出,

泼天雨帘已褪作缠绵烟丝。

望月居大堂内,李长安兄妹二人将手中猎获尽数交予跑堂伙计,朝周慕白抱拳。

“方才多谢周公子解围。”

周慕白摆摆手:“我与那徐敖本就有怨,不过顺手为之,无须在意。”

话音落下,他将玉烟杆横置于柜台,翡翠坠子压在碎银包袱上,指向西北群山:“崖东虎伥涧的雷击木上,近来有石蚕结紫茧。

五枚活茧换十两雪花银,小哥既在山里讨生活,看这买卖可还做得?”

阿姎倏地跃上柜台,叼走盛着荷叶鸡的青瓷盘。

油渍在榆木台面蜿蜒晕染,竟恰好勾勒出兄妹二人昨日进山的猎道。

“雪团儿倒是会挑时辰。”

周慕白烟杆轻叩案几,旋即有小厮送来一筒玄铁箭:“这玄铁箭杆淬过七道沉江水,遇雷击木便会浮现冰裂纹。”

言罢便将碎银包袱连同玄铁箭,一并推至李长安面前。

李长安凝视碎银包袱,默然不语。

若是接下这买卖,秋税困境自解;可如果推辞......

“大哥......”

衣袖忽而传来轻微牵扯,侧目只见李怜月指尖微颤:“爹生前带我进山,总要绕开虎伥涧三里远,去不得......”

雷击木、紫石蚕、虎伥涧。

李长安闭目时似见幽涧毒瘴,睁开眼却见碎银映着李怜月的苍白面容。

“周公子美意在下心领,只是技艺粗浅,这买卖实在不敢应承,还望公子见谅。”

玉烟杆在锦缎上划出细痕,周慕白吐出一口烟圈说道:“既如此,周某也不强求,不过......”

“这玄铁箭与十两碎银不妨先收着,猎不猎茧的,权当交个朋友。”

李长安思忖片刻,伸手正要接过银袋,眼角余光却好像瞥见门外陈二牛的阴影徘徊。

自觉若再推脱,怕是连城门都出不去。

“那便谢周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