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把妖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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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妖魔降世

一道冬雷响彻整个范阳府。

郑涯又回到了范阳府最高的翡翠牌楼顶。

这一次站在他身边的,是白生。

一只乌鸦穿破淋漓的雨,落到白生的手掌,他轻轻地捧起,聆听着它的声音。

那是短暂且撕心裂肺的叫喊。

白生的面色渐渐变了,变得难看起来。

乌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展翅想要飞,却无法借力,白嫩的手掌仿佛大海汪洋。乌鸦绝望的目光看向白生的瞬间,手掌攥起,鲜血爆开,顺着雨水落入大地。

“听说训一只要耗费很多功夫。”

郑涯没去看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舍得?”

“皇城司看得出我的乌鸦,得换个品种了。”

白生摊开手,任由雨水将尸骨冲刷:“你觉得什么好?”

“麻雀吧。”

郑涯的目光落下去:“它刚说了什么?”

“陈靖川找到了何启华。”

白生说得很平静:“我不理解,这个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我也不理解。”

郑涯看向了大雨泥泞之中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何启华似乎已经醒了,又像是还在睡着,陈靖川就站在他的身边:“是长公主要我暂时不杀他,具体还要等接下来的指令。”

白生缓缓点头,也跟着看了过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那片红云已不远了。

陈靖川的脸是凝固着的,光是看着何启华,他都感觉到浑身在疼。

何启华身上的血已凝固,人靠在一根断裂开的旗杆旁,迷离的眼望着陈靖川。

他没有了往日的豪气,也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傲气。

这一夜他似乎苍老了十岁,耷拉下来的眼皮充血厚重,布满血丝的眼里,瞳孔几乎要散开。

陈靖川无法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没有胳膊腿的人,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地上,他想去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他也只能站在何启华的身侧,一动不动。

天上的红云在移动,飘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何启华才开了口:“口渴了,能不能喝口水?”

陈靖川蹲下身,从腰间解开了酒壶,亲手喂他喝酒。

汉子咕咚咕咚喝着酒。

他没有哭,没有发疯般喊叫,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做任何的宣泄,就这样将他手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却不曾闭上眼,瞳仁似乎要比铁都坚硬,任由雨水砸落。

陈靖川收起了酒壶,仍旧一言不发。

“老徐呢?”

何启华的声音很沉,比蔽日的天还要沉闷:“死在哪儿了?”

“城东。”

陈靖川说了话,从腰间解下了他的短刀,放在了何启华的面前。

何启华又问:“葬了吗?”

陈靖川点了点头:“烧了。”

何启华闭上了那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闭上的眼睛,像是在默哀着什么:“我该死么?”

陈靖川没有说话,如果为了报仇,陈靖川现在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他。

何启华笑了,他的笑比哭都让人觉得揪心:“我们村七十二户,四百三十八口人,当年他妈的老子一个人考上了武试,入了皇城司,就老子一个人。”

他勉强转过头,凝视着陈靖川,嘴上在笑,眼里却像是被刀剜着心:“后来,我他妈当了八品,和你一样,挂了个鱼符袋,就将自己最亲的四个兄弟接到了皇城司,徐贞,胡治江,王韬,杨臣,还将我亲妹子嫁给了沈家,过上了好日子。”

“我们几个就是这皇城司的密卒,最一开始北上去了燕州,明煦二十九年,大景失了燕云十六州,我们暗中做事,以王韬的命为代价,夺回了三郡的控制权,这才有了后面上位的事儿了。”

“老子这个金刀提点,是用兄弟们的命堆出来的。”

他想喝酒,扭了扭身子,只能苦笑。

“王韬的儿子来了皇城司,三个儿子,都他妈的十三四岁。”

“村里的人都进了皇城司,到现在村里人都说,跟着我老何吃香的喝辣的,能当人上人,不用当卖命的猪狗,再也没被人欺负过。”

“密宗里,三成是曾经的老人,七成都是我们村的人。”

“卢凌昊得喊老子一声四舅爷,莫飞得喊我老姑父。”

“老徐走之前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他这辈子没求过我,但老胡是他过命的交情,也是他闺女的公公,从小认的爹,他活着没什么用,闺女嫁了人,已经不是他家的人了,他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可留恋的。”

“他让我救老胡,因为老胡那条埋在东周的线里,有我的侄儿,有他的女婿,老胡的亲儿子。”

他哽咽着,看着天边,回忆着从前。

“老子没对不起他,他妈的都给他救出来,一个不能少。”

“郑涯算得明白,一个白生加上一个爷爷我,就算是没了东周那条线,他都是赚的,所以十三路缇骑都在这里。”

“他不杀我,就是最大的折磨,他要我自己选,是象一条狗一样回到村子里,磕头认错,还是你妈当个懦夫,自己死在这荒山里。”

他又看向了陈靖川:“我该死么?”

何启华的眼里似已有了请求,他渴望着自己能被突如其来的一刀了结了这屈辱的一生,可他又害怕。

他怕死了之后进了隐藏地府看到王韬,看到徐贞,看到那些为了让他爬到如今地位丢了命的人,抓着他的头发,撕扯着他的血肉问他。

为什么不去报仇?

为什么不活下去?

抖动的瞳仁开始变化,眼白似乎要消失了。

陈靖川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能死。”

“为什么!”

何启华问道。

这一刻,他心底的枷锁被触动,无数的抉择里,他只想听听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对于他来说,无比重要。

他不在乎输赢,不在乎胜败,不在乎一切。

这样不在乎的人,已没有了生的希望。

“因为你如果死了。”

陈靖川凝视着他,慢慢地说着每一个字,生怕他错过:“那个村里的人也活不了,密宗换主,一旦洗牌,绝不是解甲归田。”

轰!

闷雷砸下。

天地刹那之间亮如白昼。

何启华脊背发凉,猛然惊醒,凝视着陈靖川。

眼里的黑雾渐渐退去,那双明亮的眸子又重新燃起了光。

陈靖川脸上也扬起了笑容,可他一瞬间面目大变。

大雾升起,笼罩着整个范阳府。

何启华的背后,隐隐出现了人影。

陈靖川一双眼先遭到了重击——只见四个……“人”,抬着口棺材,竟是从青石板路的缝隙里,爬了出来。

其中一个抬棺人正是徐贞,他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脑袋,这木有居然还算这一伙里比较齐整的。

其他三位中,有一个脸上没有五官,只在惨白的面孔中间开了一条缝,判断不出是眼还是嘴。

一个少了半个膀子,头颈摇摇欲坠地戳在三角形的胸口上,像杆旗。

最后一位缺了一大块脑壳,凹进去的地方拿破布缠了,脑子上的血管将软塌塌的布撞得一蹦一跳。

这抬棺的四位正与陈靖川面对面,相距不到几步。

陈靖川猝不及防直面了这些妖魔鬼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感觉自己活活折了十年阳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