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尖竹汶
在曼谷一家饭店吃午餐，阿哈姆熟练地用手在盘子里抓捏饭菜往嘴里送，我好奇又好笑，自己没胃口了，只看着他吃，他要教我怎么用手抓饭，我连连摇头。
“那个和秦子谦争吵的女人，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我问。
年轻女人，跟你差不多。阿哈姆说。
大概为什么吵?
不知道，应该跟蓝宝石有关。
你再仔细想想？我着急地说。
“噢，想起来了，子谦说了一句——本来就是你爸的错。“阿哈姆回忆。
再问，确实也问不出什么来，我只好罢了，准备买单。
小龙笑：你太不了解我师父了，他怎么可能让女人买单？
刘哥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哈，这点小钱！
小龙说：我师父有一次带一个珠宝商去矿区买宝石，拿到30多万提成，一天就花了20多万。
“怎么花的？”我不解。
“当天请朋友喝酒花了十几万，又送了几个朋友几块小宝石。”小龙说。
“你是不知道吧？子谦以前跟我一个德性，就喜欢全世界溜达找宝石，原本计划在泰国发展的，后来认识你，就废了！”刘哥说。
“哦？”我很意外，子谦很少说他自己的事，我因为工作太忙，也很少问他，完全不知道他为我改变这么多。
万一子谦出事，我岂不是罪魁祸首？
记得几个月前的一个夜里，我加班到10点半才回家，整个人散架了一样，子谦正在看一本国外的全英文宝石书，看到我，心疼地说：你这鬼工作，太辛苦了，要不换岗吧，别这么拼了！
我本来就工作不顺，听到他说这话，火冒三丈，脱口而出：我都31了，还住着50平米的老破旧，如果不趁年轻拼一把，难道等到40岁再去换房？
言下之意，你都40多了，连房子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我太拼？
“房子这么重要？”秦子谦问。
“当然重要，我来深圳都10多年了。”我说。
“那我还租房子呢！”秦子谦说。
我差点说，因为你没出息，因为我靠不到你，所以我只能自己拼，想想，又觉得太伤人，便说：你是男人，在乎理想，我只是普通女人，喜欢有自己的小窝。
“你以前常说，自己一个没文凭的高中学渣，到深圳变成了有车有房的银行行长助理，知足了。”秦子谦是典型的直男，并没有意识到我聚积在胸中的那些怒火，笑说。
“能上进一步，为什么不更进一步？”我反问。
其实，我的心里话是：那是我说给别人听的，这你也信？在深圳，你不进取，不上进，来做卧底吗？
子谦不再做声。
从这以后，他见客户谈宝石，就多起来。
想到这里，我愧疚感更重，子谦是直男，但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才带着这宝贵的宝石，独自来泰国交易。
现在看来，他临走前一晚说给我惊喜，大概就是想把这颗宝石卖掉，给我换大房子。
子谦，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我暗暗祈祷。
从曼谷到尖竹汶，要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路上，夕阳美景，让车上的人频频称赞，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我满脑子都是子谦，甚至幻想着，一到尖竹汶，扑面就看到秦子谦，他像从前一样，隐隐带着一丝宠溺的笑，站在我面前。
可是，夜里八点多的尖竹汶，哪有我的子谦？
刘哥请我们吃完牛排，已是夜里十点多了。我打算去开酒店，小龙建议我到公司宿舍去，毕竟那里都是中国人，好打听消息，又很安全。
我不想给人添麻烦，又觉得住酒店不安全，正犹豫着，刘哥走过来，伸手把我的行李箱拉上，往他公司的方向走，我只得跟上。
刘哥在尖竹汶开了一家珠宝公司，手下有十来个徒弟，大家租了珠宝市场的一栋小楼，一楼前半部分，分成两个门面，左边门面，摆了五张柜台，平时收购、交易珠宝；右边门面，安装全套的切磨宝石机器，后半部分是大厨房和杂货间。二楼以上的所有楼层，都是卧室，卫生间，阳台，其中一部分是师徒们的长住房间，另外一部分给常来尖竹汶的中国珠宝商们当免费落脚点。
刘哥把我交给一个广州来的女徒弟，叫吴乐姗，二十多岁，长得像苏杭人，白净，秀气，说话却豪气，一见我，就笑道：我早猜到，子谦哥就喜欢你这种长得周正，一板一眼的女孩。
心情很糟的我，被逗笑了：你认识他？
“多少年的朋友啦！我还有女同学喜欢他呢！”吴乐姗大大咧咧地说，“嘿，别想歪了，女同学不是我，我爸做宝石生意，以前子谦哥常跟他交易，我读书时就给我爸帮忙，你的明白？”
我叹：“真羡慕你们小姑娘口直心快。”
“啥小姑娘？老女人啦！”吴乐姗径自走到我面前，“看我眼袋，皱纹。”
我根本没心思看，说：没有，我这几天恐怕要打扰你了。
欢迎打扰！
“你认识一个叫汪秀丽的吗？”我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假装随意地问。
“认识，子谦哥开宝石店时，汪秀丽帮看铺的，哎呀，那个女人啊，不知道黑了子谦哥多少钱，不过已经好几年没消息了，听说在缅甸那边傍了个大珠宝商。”吴乐姗说。
“他们谈过恋爱？”我问。
“恋爱？没听说啊！不过我知道汪秀丽超喜欢子谦哥，为他醉过好几次，有一次发酒疯，把子谦哥的门给砸了，当时我还在现场，你怎么知道她？”吴乐姗好奇地问。
有朋友说起她，我想打听一下，秦子谦有没可能去找她？
“不可能！汪秀丽就是有几分姿色而已，长了个猪脑子，要人脉没人脉，要情商没情商，行业多少年了，还是对宝石一知半解，光想着靠男人过日子，子谦哥不可能喜欢。”吴乐姗连连摇头。
我惊讶地看着她。
吴乐姗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现实冷酷甚至刻薄，马上转话题：这里是冲冷水凉哦，你没问题吧？出房门斜对面就是洗浴间，我备了好多一次性牙刷毛巾，你随便用，在那个环保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