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鸭子踹死
主角死了我还是大结局，吃席吃席开。
撒开玩笑的了。
有些人啊，死掉之后总是期望有那么一本回忆录，记载自己这一生或是辉煌或是怅然的过往，不管是好还是坏，总得留个念想是吧。
但叶风不一样。
别说回忆录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小时候在同学书包里放青蛙的糗事给抹掉，不留一点来过人世的痕迹。
别怪他如此没有留恋。
毕竟这小伙子的死法实在太奇葩。
——他是被一只会功夫的鸭子踹进下水道摔死的。
“哎，你说得那么复杂，吾也不明白呀？为什么走个路就死了呢？”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神明大人。我不是走路死的，我是被鸭子踹进下水道摔死的，您能明白吗？”
“好可怜啊。”
“对吧，我想也是。”
“居然是【被鸭子踹死】，鸭子踹……呜呜，鸭子它踹了，好可怜的你。”
“被踹死的是我啊！不是鸭子！不是，从刚才开始您就问得莫名其妙，我说您是故意的吧？！”
“你看，急了吧，吾就知道会这样。”
“您知道还问？！”
叶风已经快被气到二重死亡了。
明明在死掉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确信“被鸭子踹死”这种死法，绝对是世界上最奇葩的事情了。
但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变了。
因为，他确实遇到了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那就是——在你被鸭子踹死之后，还要跟死后碰到的“神明”解释，究竟怎么个死法！
他已经死了，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叶风只知道自己死后两眼一闭，气一断，一睁眼就已经身处在这片苍茫无垠的空间里了。
自己已经没有实体，眼前所见，也只是那么一大片的光雾。
那光雾时不时发出询问之声，勉强能从中辨别是个女音，说话娇里娇气，特调皮。
光雾自称是引导亡灵轮回的神明。
叶风虽说对此并无实感，但人都已经没了，也没什么信与不信的分别，刚才也只是吐槽这位神明大人的业务能力实在太差劲了而已。
哎……
仔细想想，自己这辈子真的是充满波折。
他就像是跟好运绝缘，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爷爷长大，为了减轻爷爷的负担，早早出来打工。每次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不是公司老板突发奇想带着全体员工去沙漠种树，结果大家都迷路了，公司直接解散；就是自己因为太能吃，把公司食堂吃空了，被老板开除。
好不容易存了点钱，想去投资，结果投资的项目是研究如何让蚊子唱歌，钱全打了水漂。
至于他最后的死因啊……只是想想，不存在的泪珠就又在不存在的眼眶里打转了。
那天只是正常走在路上，谁能想到会有一只鸭子突然冲过来，飞起一脚就把他踹进了下水道。自己就这么倒霉，成了下水道里的亡魂，这很可笑吗！
所以说啊，算了吧。
这样的人生，不去回首也罢，转世投胎，说不定还真是解脱。
想想那些拼尽全力只想活的更好，却还是被命运捉弄，根本没有翻身可能的日子……和死去又有多大区别。
不过就是在生者的世界里做了死者的梦罢了。
光雾似乎是感觉到面前的男子虚影突然变得脆弱而分崩离析。
她的声音，是现在叶风唯一能感受到的安慰，又一次徐徐而来。
“哎，这样吧，吾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好好答，听好，这涉及到你转世投胎之后能有个什么生活条件，你既然是在苦难里挣扎上来的，其中的重要性，就不必吾来赘述了吧？”
嗯……？
转世投胎？下辈子？
听到这，叶风终于是紧张着咽了下口水——当然这只是他没有实体的感觉而已。
对啊……以前过去了就算了，反正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了，下辈子有机会能好好过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叶风凝望着那片光雾，鼓足勇气道出自己的决意。
“好，神明大人，您问吧，只要是我能答上来的，我绝对会给出最完美的答案。”
“很好的决心，那么，你听好吾的问题。”
“嗯。”
“再说一遍，这事关你能否转生到你希望的人生。”
“嗯，我明白。”
“那么，问题来了。”
“好。”
“所以，你为什么要走在鸭子会出现的路上，又为什么会被鸭子踹进下水道，请依次作答。”
“草，我真疯了。”
充满决心的眼神，它彻底崩塌了。
老天爷啊，我死就死了，谁还没有一死啊。
可凭啥死掉之后还给我安排这么个神经病破神仙当引渡人？！
越想越委屈，哭却哭不出来。
这可怜小伙子，真的很崩溃。
差点就直接原地消散成飞灰儿了。
兴许是光雾终于良心发现了？
它像是在道歉般闪烁抖动了几下，围着崩溃跪地不起的叶风绕了几圈，旋即发声道：
“抱歉嘛！吾是最近才上任的新神仙，对引渡转世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啊。就……就像你们人类常说，要包容生活，吾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也包容包容嘛，吾其实也知道鸭子不会踹，踹的是你，吾都明白的。”
“神明大人，想不到您还是很善……”
“吾只是第一次见到被鸭子踹进下水道的人类，所以刚才那样问你，是吾故意的，毕竟这很乐。”
“我跟你拼了？！”
果然还是神经病啊！
这只是徒劳罢了。
没有实体的叶风，如何能触碰到虚无缥缈的神明呢？
但那团光雾居然还真在左右摇摆躲避并没有袭来的拳击，就像是在陪这可怜的小家伙玩着一辈子都没有人陪他玩的躲避游戏。
一阵轻灵但欠揍的笑声渐止，光雾倏然消散，然后又突然出现在叶风的背后。
“但是！小家伙，你现在很幸运，要是平时啊，吾肯定就把你随便安排到最普通的家庭里，过着最普通的生活，应付应付业绩，又是平平淡淡罢了。”
“那你是说现在的情况有什么不一样吗……”有小伙子红温了，我不说是谁。
“当然！”
光雾的语气似乎突然激动了些。
“现在吾恰巧有业务指标要求，手头上正好有个适合你的转生路径，怎么样怎么样？你试试？超不一样的！保证财运亨通啊！不仅是财运亨通，吾保证桃花运也少不了！你还没跟女孩子谈过恋爱吧~小家伙。”
“……”
且不论我好像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藐视。
单说你这神明怎么跟推销员似的，靠谱不？
但说真的，随意吧。
叶风现在觉得，转生到最普通的家庭从头开始，对别人来讲他不知道会怎么样，但对于他来说，也已经足够幸福了。
他以前不止一次趴在小区的花园里，看远处学校里的学生放学，用石子在地上画下每个小孩子从校门口冲出来，跑向家长身边，接过他们手里零食时欢快的样子。
只有经历了最深切的孤独苦痛之人，才能明白，“普通”也是相当来之不易的珍宝，是另一种无欲无求的岁月静好，是……
“吾打算安排你转生到一个穷光蛋的女孩子身上哦？”
“喂？！”
说好的普通呢！我到底是招你惹你了？！
穷光蛋，你说财运亨通？
女孩子，你说桃花走运？！
在叶风毫无威胁的示威抗议出现之前，光雾还超级热心地给他解释着呢。
“你别急啊，这么能急，你被鸭子踹是因为你长得像虫子了？你得想想啊，要是选择普通人生，你现在的记忆就要被清空，注定要一生平庸。但是如果你接受吾的提案，你不仅能带着回忆与已有的知识转生，虽然现在穷，但是你逆转了穷光蛋的命途，变得好运，以后完全有机会逆天改命，变得富有幸福！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而且那副身体真的是超漂亮的女孩子！谁说女孩子就不能有很多桃花运了~没准还能直接找到桃花源呢，这一点吾绝对没骗你哦~”
“……”
笑死，你这提议看似动人，实则漏洞百出。
超漂亮的女孩子是吧，又不能当我老婆，自己变的有锤子用！
“有机会”变的富有？
别闹，有机会的事多了去了，在没机会之前，那都叫有机会。
即便如此，叶风也没有立马否决。
他在思考。
因为在叶风心里，一直都是有一个翻身的梦想的。
只是，被生活磨平棱角，他渐渐地有些认命了。
哎，算了，冒险没有价值，平凡也是人生。
有的时候求稳，过的平凡些，也未必就是一种错误，它可能不优秀，但至少稳妥。
“神明大人，我选择简单平凡的……”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没有选择的权力，吾这是业务，得达标，正好赶上你了，你看这不是巧了吗。”
“那你刚才跟推销一样说那么多干嘛？！”
合着我压根没得选啊你让我纠结这么久？！你屑不屑啊！
话语已经落幕，未来已然启程。
周围空间里的一切梦幻光斑都在疯狂摇动，叶风第一次在这片幻境里感受到空气的流速。
明明天旋地转，却不会站不稳也不会晕，周围的一切在急速下坠，感官在变得更加迟钝之前，唯有光雾的声音还依旧清晰可闻。
“呀，刚好，那个女孩子也死掉了。吾随她所愿，安排她去往别的世界重新来过，而你呀……叶风，你就接替她的人生，试着去变得幸福吧！”
“？！”
接替她的人生……
她也恰好死掉了？！
叶风只需要稍微仰头，就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灵魂，看起来应该是个女孩子。
她高举着双手，笑的那么开心，蹦蹦跳跳，振臂高呼，嘴里不断大喊着“解放了！自由了！终于解脱了！”
随后，她彻底消失不见，灵魂消散在无尽的虚空，若是如光雾所说，她应该是前往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啊……看到了吗，吾帮她完成了轮回转世，想必她下辈子，一定不会像今生这般遭罪了。噢噢，对了，她这辈子是被自己的笑声震死的，哎，现在的人类就是想不开。”
你可先别说话了！
话说那个女孩离开前好像笑的特别开心啊？！
很显然，一个人死后笑的有多开心，就代表死前哭的该有多么惨绝人寰。
她是过好日子去了。
那我呢？！
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过多思考，因为意识已经在下坠中彻底断了片。
就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游离时。
隐隐约约听到的温言细语，犹如梦醒之前，小鸟在黎明时分的呢喃。
“新的一生，请努力活下去吧。”
“吾祝愿你，此行无憾。”
“当然，是作为女孩子哦~”
“若是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或许就不该喊你为叶风了呢……”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是……”
“颜羽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