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护驾
朱瞻基沉声说:“你们下去商量对敌之策吧,要快,且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你是巡检使?”
朱瞻基看向董树本。
董树本上前一步躬身应是。
“一会儿全听……你叫什么?”
朱瞻基又看向贾川。
“贾川!”
朱瞻基点点头说:“一会儿各种安排全听贾川调遣。”
这事儿就算朱瞻基不说董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自是不会说什么,行礼后拉着贾川就要走,贾川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转头说:“一会儿等我们都走了,你们将烛火息了,换间屋子歇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况钟立刻明白,重重点头。
太子在哪间屋里,眼下巡检司的人无人不知,新来的这拨人是江湖上的人,目前也只是贾川的推断,万一还是汉王府的人……巡检司四十多人,行动中具有自投罗特性的不在少数,所以,万一有什么意外,换间屋子比海寿手中的利刃,能多延缓一点死亡时间。
……
贾川看着弓兵射杀了最后一人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若非来人是个位数,贾川不觉得他们群废物能无一伤亡的完成任务。
巡检司所有人,除了董树本带了五人留在房舍外保护太子,其他四十多人全都出动了。
密林中可行的路不多,贾川在一些路段安排弓兵埋伏,剩下的人便是‘药引子’,就差敲锣打鼓通知那些人了,偏这个时间是来人分开找寻线索的时候,且刚刚露出的月亮再次被乌云遮住,就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陌生地界,这几人又是单独行动,这才给了贾川他们可乘之机。
拢共来了九人,被贾川他们叫喊着跌入山涧的便有五人,剩下的四人被贾川他们引到弓兵埋伏之地射杀。
任务完成,这四十多人可是累坏了,贾川有心命几人去看看周围是否还有漏网之鱼,但想想这些同事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他自己也惜命,干脆就先这样吧,就算还有漏网之鱼又能如何?跑回去报信需要时间,等令到又是时间,而这地方过了沧州到霸州,星夜赶路的话,两日便到,等汉王府的人跟这些贼人谈好价钱,商量妥当,太子已然安全了。
更何况这些‘绿林好汉’又不是傻的,见朝廷的人护送,多少也能明白些,而沧州离京城已经很近了,汉王在军中确实有人脉,但贾川觉着打仗凶猛和收买人心是两个专业,而汉王显然是没有拿到双学位,所以,贾川想赌一把,就赌汉王过了山东黔驴技穷了。
当然,最主要的底气是历史摆在那,朱瞻基是当了皇帝的,贾川暗自祷告自己的出现没有改变历史的齿轮。
……
贾川带人回来的时候,董树本长出一口气瘫坐到地上,贾川没时间宽慰他,而是问清太子在哪间屋子,径直入内。
“……殿下今夜即刻赶路,莫等天明。”
屋内重新点上烛火,贾川进屋说了已将见到的来犯之敌全部解决掉了,而后便说了这句话。
昏暗的烛光下,朱瞻基的面色阴晴不定。
一方面他庆幸又躲过一关,可另一方面,他对前路仍旧心怀忐忑,且身上的伤因为没有充分休息,始终没有愈合,日日忍痛前行,颇为遭罪,可莫说京中的事等不及他养伤,便是他那位好二叔也不会给他时间养伤。
贾川见朱瞻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便解释道:
“刚刚的动静不小,若是山林外还有他们的人,此时应不敢再如何,他们都是打工的,呃,就是听令行事的,遇到这种事,他们总要向上禀报,我是觉得,咱们可趁这机会赶路,等他们有了计划,殿下或许已在几十里之外,他们想追也难了。”
老太监面色惨白的说:“殿下身上有伤……”
况钟忙说:“先保命要紧!”
朱瞻基深吸一口气说:“我们的马匹在山林外都放了,巡检司有多少马匹?”
董树本是站在门外的,听到这句话,赶紧进来躬身道:“有六匹马,用作报信和日常采买,还有两头驴……”
朱瞻基说:“驴没用。”
贾川补充道:
“山林中骑不了马,殿下和况郎中可坐在马上,着人牵马而行,等出了山林,命一人快马加鞭到沧州城内买辆马车,殿下也可坐得安稳些,晚上不歇息,再赶一日路便可到霸州……”
“你有多少宝钞?”
贾川愣住了。
说到大明宝钞,贾川满肚子牢骚,虽说他来到此地不过三年,但可没少跟宝钞打交道,这东西高一尺,广六寸,质青色,外为龙文花栏,上面写着‘大明通行宝钞’,两边八个篆字‘大明宝钞,天下通行’,中间画的是几串铜钱,为了防止民间伪造,最下面还有一句警告‘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十五两’。
这是朱元璋留下的制度,‘大数用钞,小数用钱,钱钞并行’,禁止使用金银进行贸易,贾川就纳闷,都不让用,赏银是个什么鬼?
先不说金本位,银本位,也不提准备金,因为贾川也搞不明白,只说金银都被朝廷换走了,可百姓却不能用宝钞换金银,这宝钞能保值?
他听董树本说过,洪武初年每钞一贯,铜钱千文,银一两,可到了洪武二十三年,一贯宝钞只能换二百五十文,四年后一百六十文……永乐二十年的时候,朝廷竟是颁布旨意,拒绝使用宝钞者要治罪,甚至全家充军。
贾川来这三年是深刻感受到通货膨胀与货币贬值的威力的,有时候那一卷宝钞都买不来比它体积大的物什,可他记得影视剧中别管啥朝代,除了铜钱之外不是都用银子吗?
“殿下,莫说整个巡检司凑不出买驾马车的宝钞,便是能凑出来,那么大一捆,带着也是费劲,还不如一些金银首饰好用,只是要暗中交易,来日殿下莫要治罪才行。”贾川为难的说。
朱瞻基能理解,可他们几人一路能留下命就不错了,夏千户连绣春刀都丢失了,他也就还剩下一块儿玉佩,可这块玉佩怎可拿去典兑?
“殿下便辛苦些,两日时间便可到霸州。”况钟坐直身子看向朱瞻基说:“虽说没有马车,能有马匹已是幸运,若只有驴子,才是愁人。”
朱瞻基思考片刻说:“即刻启程!”
贾川心中暗叹:朱高煦安排的伏击真是就差一点,除了命,朱瞻基是什么都没剩下。
贾川深吸一口气想要询问如何护送?一共就六匹马,这四人占去四匹,顶多能有两人护送,总不能让几十人跟马比脚程吧?
他不想去,跟皇家走太近没好处,尤其是这种时候,这种史书都要胡诌的历史关键时期,他的聪明才智会成为他送命的根本原因,董树本就不同了,钝感力能保命!
可如何才能不去?
就在贾川想要开口渲染去路无险的时候,那位靠着墙坐在朱瞻基身旁的老太监突然栽倒了,朱瞻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试探了一下鼻息,而后紧紧咬着牙关闭上双眼,重重靠到墙上。
况钟还没反应过来,海寿已是扑了上去,摸了又摸而后伏在老太监的身体上呜呜哭了起来。
况钟这才明白过来,这位跟随太子多年的宦官累死了。
贾川瞪大双眼,这不就又腾出一匹马来了?
原本贾川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极力推荐董树本护驾再安排一个弓兵跟随,理由也很充分,董树本到了霸州去调兵最合适不过,而弓兵总比他这个跑得比兔子快,实则无半分本事的人强。
可眼下可随行三人,就算是他着重叙述多带一名弓兵的好处,朱瞻基也不可能放过他,他是跑不掉了。
贾川第一次觉得脑袋好使误事!
……
朱瞻基三人换上巡检司的工服,上马之后朱瞻基还在嘱咐一定要好好安葬他的大班和他的夏千户。
贾川生无可恋的牵着两匹马,心中盘算着这次领盒饭的可能性。
可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在朱瞻基看来却想成了有情有义,不过是数面之缘,便会如此痛心,朱瞻基对贾川的信任和欣赏不由得又添加了几分。
董树本没那么多心思,或者说他的脑子眼下也不允许他想到其它。
他木然的将朱瞻基的吩咐转述副巡检使,主要是埋了死了的,看管好活着的,而后他带足了能带的干粮和清水,还有能用上的药材,将这些东西分装在两个包袱中,挂在马鞍两端,临行前查看了好几遍,生怕带不够饿着太子。
三十名弓兵中,董树本挑选了顺子,让他将弓箭箭筒带好,朱瞻基扭头说:“多带一副。”
等顺子背好三幅弓箭,箭筒,一行人缓缓上路了。
……
旭日东升,给一片山林染上了半透明的光晕。
出山林的捷径董树本,贾川最是清楚,受伤的几人坐在马上,贾川他们三人一人牵着两匹马默默的出了山林。
清晨时分,六人皆在马上,马儿一路小跑朝沧州方向奔去。
……
贾川骑在马上想了无数种可能,后面偷袭如何应对?前方拦截如何逃脱?突然从天而降又当如何应对?
当然他想的如何只是自己当如何,至于如何保护太子?他觉得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更何况历史上朱瞻基可是做了皇帝的,呃……如果这里是平行世界……
贾川没有顺着这个想法想下去,但是他却想明白了为何一个礼部郎中,还是一个没有学历的,竟是能做到苏州知府的位置上,应是这次护驾有功的缘故。
中午,阳光炙热的照在几人头顶,况钟建议下马修整一刻钟,朱瞻基同意了。
贾川忍着双腿内侧的疼痛,下马后不断的抖着腿,看得朱瞻基很是不爽,便说道:“来日你需进兵营历练一番。”
贾川顿时腰不疼,肉也不疼了,他接过董树本递过来的饼子,又看到董树本同情的目光,心里先将朱瞻基列为祖宗问候了一遍,然后思考如何答对才能让太子收了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