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若是武夫岂能懂符
儒教极力推崇尊师重道，所谓“天地君亲师”，师虽然排在末尾，但能和天地并列，师的地位又能差到哪里？
授课的夫子算不算在“师”的范围？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一个新生在课堂上反驳夫子，无疑是个大新闻，且是爆炸性的那种，一个中午的时间，足够让这个消息传遍学院，好在中午有门禁，不然怕是要满城皆知。
府学由官府创办，经历过一定变故，多了一些一开始没有的课程，比如三个主要课程之一的符文课，这是道教介入之后开创的。
但学院毕竟由儒教主导，夫子的地位不允许有人挑战，至少一个新生不具备这样的资格。
这件违反规则的事情传到黄院长耳中，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有没有听错。
课堂上不允许提问，这会影响夫子授课的节奏和进度，这个规矩其实并没有明文规定，连这样的潜规则都能形成，就更不用说课堂上反驳夫子。
为此他特意多方打听，最终得到消息属实，那么就他不得不找当事人求证。
何夫子有官府和符会斋双重背景，假如因为此事发酵，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他作为一院之长，有脱不开的干系。
事实上，黄院长在见何夫子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对方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不介意学院少一个学生，无论这个学生背景如何深厚，不尊重授课夫子，绝对不行！
当他看到何夫子本人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你看看老何为了见我，连衣服都换成了新的！
要知道何铁山差不多有十年没换过衣服了，不管什么日子，不管什么场合，不管见谁，他都是那身破袍子，黄院长感受到了极大的尊重。
“老何啊，坐坐坐！不要拘束，学院就是你家，你在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尽可以讲出来，我替你做主！”
黄院长笑得很灿烂，双手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根本不知道怎么放，只好在言语中展露出极大的热情，在他心目中，那个不懂规矩的新生已经和学院没有任何关系了。
“老夫没什么不顺心的。”何铁山直截了当地回绝了院长的“好心”，他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他刚刚换上新衣服，总觉得身上有些刺挠，尤其背后就像起小红点那么难受，好想痛痛快快地挠一挠。
但黄院长毕竟是名义上的上级，不好当着人面这么干，他只好坐下来靠着椅子，隔着衣服轻轻蹭着。
“这不是拿我当外人吗！”黄院长起身，亲自给何夫子上茶，那意思你这么讲究我也不能差事。
“你看看，为了见我都特意穿上新衣服了，那回李知府来院里视察，你都没给好脸色，我能不知道？
说说吧，是哪个学子不开眼，我把他名字划掉，让他哪来的回哪去！”
何铁山终于回味过来了，想来也是，上午那段对话，有心人只需要掐掉尾部，可不就是俩人在争吵，最后自己破防么。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拱手作揖，“院长，张启文的才能十倍于我，你别看他年纪小，把他放到我这个位置，绰绰有余，你不要听信那些人的传言。”
黄院长好歹算是见过世面，但今天也称得上开了眼，何夫子平日里看谁都是鼻孔朝天，几时变得这么有礼貌？
这个张启文真有这样的本事，能让茅坑里的石头改头换面？
“这样吧，下午你反正有课，我过去旁听一下，眼见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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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武场东厢房内，王强四个公子哥儿，再度齐聚。
各自的位置还是一样，王强站在窗口，背对三人，阳杰铠在站桩，虞佳林伍志方二人坐在椅子上喝茶。
“志方，你不是说姓张的是个武夫么？”
最先开口的依旧是王强，他得到的消息主要来源于甲班的人肉记录仪，从上面可以明确知道，汪洁和张启文绝不像是正常同窗，甚至超出了好友的范畴。
听到这句质问，伍小胖激动地站起身，如同护崽的母鸡直面老鹰。
“王少爷，放眼整个凉州城，钱老也是数得上的高手，登楼境的修行者，看一个凡人的虚实，绝不会出错，那个张启文诸窍不通，中丹田空空如也，他就是个普通人！”
话虽如此，可两人心里都清楚，凡人成为符师，要付出怎样的努力，拥有怎样的天赋，更不用说和一个老资历的符师辩论，最后说得对方心悦诚服。
如果张启文是修行者，而且师出名门，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然而从各个方面得出的结论又出奇地一致。
为了这个事王强还特意调动档案，长泰城有记录的修行者出没，就是那个叫做程鹏的道门弟子，再往上就是好几年前的老黄历了。
“有没有可能他是从书上看到的？说不定他们家出过哪个大修行者，留了什么秘籍。”站着一动不动的阳杰铠忽然开口，抛出了一个新的可能。
“哼~”虞佳林轻笑一声，嗲声嗲气道，“那你们阳家先祖是留了什么秘籍吗？”
一句话噎得阳杰铠差点运功出错，他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对方，随即意识到，她是在开玩笑，然后不动声色地闭上眼，排除杂念继续站桩。
房间内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大家心里都明白，事情已经脱离了常规理解的范畴，这个名为张启文的少年，恐怕真不是那么简单。
他背后极有可能站着什么庞然大物，而这两天的调查，说不定已经被察觉，之所以没有遭受到什么警告，只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罢了。
虞佳林看着陷入沉默的三人，突然噗嗤一乐，“要我说，你们仨也是想多了，说不定人家真是个普通学生，那何夫子定是叫他唬住了！”
王强转身走到门口，开门离去，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从走廊传来：“若是武夫，岂能懂符。”
虞佳林看着自己的手心，眼中流露一丝嘲讽，她心里清楚，王强想说的并不是这句，他不怕懂符的对手，怕的是懂心的人。
“那她万一偏偏喜欢这一款呢？”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