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剪纸冠军
川宁三江区警察局,所长办公室外。
郑寒在门外焦急踱步,不断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什么会议要开这么久?
正当郑寒犹豫是否敲门时,所长杨江打开了房门。
“什么事?”杨江问道。
“所长,那个‘徐’医生有问题。”郑寒语速很快。
杨江目光一沉,左右看了一眼过道,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说。”
两人走进办公室。
杨江还没来得及坐下,郑寒已经将自己的分析全部讲述了一遍,听到最后,杨江的眉头已经拧到了一起,没有了喝茶的心思。
“按你的意思,是要马上行动,去把‘徐医生’和‘吴鸥’抓回来,是吗?”
“是的,所长。”
杨江将茶杯猛地放下,茶渍溅出,“胡闹!你不仅想审精神病,你还想审医生,下一步你还想审谁?审我吗?”
“所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江怒视着郑寒,“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件案子,你不用再跟,我会安排其他人跟进。”
“所长…”
“你不用再说了。”杨江态度强硬,“如果没其他事,就赶紧去做事。”
郑寒无奈接受安排,不过并未离开,而是将李茹茹的资料拿了出来,放到了杨江的桌上。
“还有一件事,又有孩童昏迷了。”
杨江拿起李茹茹的资料,不断翻看,一行行信息不断映入眼帘。
【第三届川宁市儿童剪纸大赛冠军】
【第四届川宁市儿童剪纸大赛冠军】
……
【第七届川宁市儿童剪纸大赛冠军】
“除了剪纸大赛冠军,还有什么特殊的没有?”杨江问道。
“她家就在兰花街附近,距离兰花街杀人案的案发地点,不到五百米。”
“你怎么这么清楚?”
“十年前,她爸爸在歌山精神病院意外坠楼死亡的案件,是我办的。”
杨江抬头看了一眼郑寒,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所长,我认为兰花街杀人案可能与‘五一三’案件有关!”
杨江面色有些难看,“儿童昏迷和杀人案能有什么关系?郑寒,我看你最近是太累了,这样,你把手里的事情都交出来,我放你三天假。”
“所长,我不累。”
“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我让黄建和你交接,你下去吧。”所长摆了摆手,倚靠在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郑寒迫于无奈,只能离开了办公室。
郑寒离开后,假寐的所长睁开了眼睛,看着刚被关上的办公室门,目光淡漠。
半晌后,杨江的神情渐渐缓和,从抽屉的夹层中,拿出了一本泛黄的古书。
书封是五个繁体字。
《川宁地方志》。
极具质感的老旧黄色书页被一张张翻开,是标准的楷体毛笔字。
【永和十年,山崩,神光起于缙云山脚,挡乱石,宁川村幸免于难,仙人遗世独立,形貌伟岸,于同年,建城隍庙于缙云山腰】
【永和十五年,蝗灾,一道青烟自庙中起,百鸟来朝,蝗虫尽,灾除】
【永和二十五年,水涝,山神庙乍现神光,凝成七字,祭童男童女一对,免灾】
【永和三十年,林间瘴气,三对】
【永和三十五年,瘟疫,七对】
【永和四十年,地震,十二对,仙人再露真容,长舌蛤蟆,疥疮满脸】
……
……
缙云山腰,救护车停在了废弃的城隍庙外。
大门已经变成朽木,墙体上的朱漆剥脱,长满了青苔与藤蔓,城隍像被垮塌房梁压住,身躯布满了老旧的裂痕。
这城隍庙不是废弃好多年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还没来得及思考,油头司机离开驾驶位,打开了后车厢尾门,满是讨好的笑道,“两位爷,到地方了,是不是该结一下工钱了。”
“马上,我给你。”怒狼点头,伸手摸向腰间。
“嘭!”
一声枪响,司机的眉心出现一个血洞,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吴鸥瞳孔微微一缩。
怒狼调转枪口,对准吴鸥,冷声道:“下车!”
吴鸥强提一口气,身形踉跄走下救护车,好似听见了什么声音,仰头看向救护车的车棚,一时间眉头紧蹙。
“看什么呢!”怒狼一脚踢出,吴鸥摔了出去。
怒狼看向车顶,空无一物。
吴鸥吃痛,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在低矮的视野里,一双穿着名贵潮牌鞋子的脚从塌墙后面走了出来。
视线缓缓上移。
是一个戴着黑色耳钉的少年,十三四岁,裸露在外的右臂上,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蟒。
身后跟着一个戴着银铃首饰的女子,五官精致白皙,头发束成马尾,胸脯饱满,一走一停间,起伏不定。
“见过山童少主。”护工半跪抱拳。
“少主,人抓来了。”徐老微微躬身。
“什么修为?”山童审视着吴鸥,目光就像是蛇信子,在吴鸥的身上不断舔舐。
“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山童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怀疑和诧异,“普通人怎么可能杀得了姑获鸟?”
“不清楚。”徐老摇头,“可能是偷袭。”
山童来到吴鸥身前,右手提起吴鸥衣领,就像拎一只鸡般,轻松地将吴鸥从地上提了起来。
吴鸥双眼不由瞪大。
这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气力吗?
“为什么杀我的人?是谁指使你的?”山童问道,语气冷若寒霜,“你和神谕者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你的愚蠢行为,打乱了我多少部署安排吗!”
山童的手缓缓握紧,表情逐渐狰狞。
吴鸥脸色涨红,用尽全身气力,却连少年的一根指头都掰不开。
“少主,此人可以先留着,等回去后,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徐老道。
“哼!”山童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吴鸥摔倒在地,不断呛咳,若不是“假医生”求情,吴鸥丝毫不怀疑,这个看似少年却手段狠辣的山童,会拧断他的脖子。
这群人,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姑获鸟是谁,被自己杀掉的那个眼镜路人吗?
吴鸥看向右手,时间数字还在跳动。
03:41:48
自己还能活到时间结束吗?
缓和过来后,吴鸥蹲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异常举动,从刚才怒狼杀司机的举动来看,似乎他们根本没有把人命当一回事。
吴鸥怔怔看着几人,眼下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此刻,怒狼将黑布蒙住的箱子从车上抬了下来。
山童一把扯掉黑布,牢笼中,关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失去黄符的压制后,瞬间化身成一头失控的野兽,十个手指鲜血淋漓,在牢笼中不断撞击。
四肢摆动得毫无协调性可言,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脸上的表情比京剧里的“变脸”还要快,短短几秒,胆怯、勇敢、愤怒、平静、开心、悲伤……十几种情绪不断交替上演。
扬起的嘴角,流泪的眼睛……
就好似上百种电脑病毒,在同时争夺主机的控制权,屏幕变成了不断闪烁变化的网页界面。
“我想当宇航员。”
“要妈妈。”
“当然,当然。”
“白白的棉花糖。”
“金鱼好可爱。”
……
“怒狼,茯苓,准备祭祀。”山童吩咐道。
怒狼将牢笼放到了城隍庙的祭台上,随后一跃跳上了房顶。
银铃少女茯苓拿出两根白烛,插在了祭台前,随后咬破双手食指,抹过眼睑,瞬间勾勒出一双血色杏眼。
一道道青色的纹路从茯苓白皙的皮肤下攀爬而出。
“巫女茯苓,请城隍大人…显圣!”
蓦的,两只白烛无声而燃。
茯苓手中持着三支香,朝着城隍像叩拜下去。
周身的银铃晃荡,刺耳的声音宛若魔障,铁笼中的男孩开始疯狂挣扎咆哮,腹部喉腔突然开始诡异蠕动。
好似一个人皮麻袋中,装了几十只兔子,此刻兔子陷入疯狂,想要从人皮麻袋中挣脱出来。
一个个泛着荧光的雾团从男孩的口中逃窜了出来,每个雾团皆是有七道流光与三团星火构成,扭曲变幻中,化作一张张孩童的脸。
有哭,有笑……
三支香升腾起的青烟,化作根根纤细的青色链条,将它们一个个锁住。
随着锁链收紧,脸谱浮现出狰狞的痛苦之色,随后接二连三溃散成青色雾气。
雾气彼此交融,氤氲中,一个圆形的通道缓缓浮现,其内的景象渐渐清晰。
一片灰褐色泥沼上,放着一把庄严大气的座椅,其上铭刻着山川草木。
座椅下,灰白的人骨散落一地。
座椅上,一只臃肿的癞皮蛤蟆“人模人样”地瘫坐其上,穿着城隍的黄袍以及官帽,满是赘肉褶皱的脖颈上,用红绳挂着一个黄布包裹。
面对眼前这迥异一幕,几人似早有预料。
反倒是吴鸥,神色惊变,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城…隍?城隍…长这个样子吗?
“茯苓,引它出来。”山童吩咐道。
巫女茯苓点头,随其手势变幻,一张张孩童的脸谱顺着通道飘飞进去。
“城隍蛤蟆”的鼻子微动,随即一双土黄色的鱼眼睁开,整片沼泽都颤动了一下,一条肥硕的舌头从其口中弹射而出,裹住一张孩童脸谱,瞬间吞吐肚中。
一连吞下十余个孩童脸谱后,“蛤蟆城隍”的目光落向山童等人。
“何人唤本神!”蛤蟆口吐人言,发出沙哑的声音。
“巫女茯苓。”茯苓应声。
蛤蟆从座椅起身,两只前爪负于身后,两只后爪立地,从雾气构建的通道中,缓步走了出来,立于城隍像上,土黄的鱼眼转动,目光率先落在茯苓身上。
“你这副皮囊倒是俊俏。”蛤蟆不断瞟剐着茯苓,问道,“唤醒本城隍,所谓何事?”
茯苓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当然是请城隍…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