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香火
“阿爹，那日的火龙舞可好看了！就同你说的一样！”阿淼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还记得那日的火龙舞。
花厅里，饭菜已经摆上桌了，只有一家四口坐在桌边。
邵文瑜看着妹妹眉飞色眼的样子，只幸好那日跑得快，戏楼的事没有给她留下恐惧的阴影。
邵宗亭笑道，“早就答应你阿娘了，明年再带你们回去一次，到时候阿淼还可以再看一次。”
说着他又转向宋氏，“今前几日的朝会上，陛下嘉奖了陈知行，虽是书生也英勇抗击倭人。大舅兄海运为生，现倭人侵袭，也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抗击倭人？”宋氏和邵文瑜两人面面相觑。
邵宗亭，“青州八百里加急，你们车多人多走得慢，青州的消息倒是已经到了好几日了，不仅是陈知行，还有孟令舟，都在青州的急报里。”
“陛下已经下令责令青州增强海事巡防，这会儿御令估摸着已经到了青州。”
宋氏一脸的疑惑，“是不是弄错了，陈知行遭遇的是海匪，险些丢了半条命呢，我们走的时候，他都还不能下床。”
“海匪？”邵宗亭也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叮嘱妻女道，“官家已经发令了就是倭人，你们不管在青州得到的什么消息都不要往外说。”
宋氏连忙点头，青州天高皇帝远，若是地方官故意错报，无非是想让政绩漂亮些。
邵文瑜抿紧了唇，前世既没有海匪也没有倭人，如果是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一世的走向，那就是从那个傩面具开始的。
那个傩面具摊……
前世倭人来犯是两年后的事，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对外界事所知不多。
西北的鞑靼，东南沿海的倭人，都让朝廷分身乏术，孟令舟带领孟家旧部继续平叛鞑靼，而倭人好像应为海师不力，打得颇为艰难。
而邵家被判流放，就是因为举荐之人贪污了东南战事中的战船建资，战事不顺，还有官员贪污，邵家这才被连累流放。
邵宗亭看着桌子上渐凉的饭菜，放在膝上的手攥成拳，朝着门口的丫鬟道，“家宴家宴，人呢，菜都快凉了，夫人和姑娘们辛苦了一路，回家了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奴婢这就去叫。”门口的丫鬟这才朝园子外跑去。
邵宗亭盛了一碗汤放在妻子的面前，语气中满是歉意，“这是党参鸡汤，厨房的赵婆子今天早上就炖上了，你先垫垫。”
宋氏早就习惯了，自己不得婆母的喜欢，“不碍事，我们进城后，阿瑜叫人买了城南的烧鸭，我们在车上已经吃了半饱。”
阿淼摸了摸吃饱的肚子，“还是阿姐聪明，阿姐说不吃进门就会饿肚子。”
邵文瑜抿嘴无奈道，“祖母只喜欢给我们立规矩，阿淼本就体弱，阿娘也劳累了一路，若不吃点儿东西，女儿怕她们身子受不了。”
邵宗亭叹了一口气，“早就跟你们说了，你祖母老糊涂，她说话做事不用理，你二叔家谁站规矩了，你们去做什么。”
宋氏撇了邵宗亭一眼，“你娘那张嘴本就不饶人，还让她摘了错处，她打叶子牌时一嚷嚷，你两个女儿还嫁不嫁人了？”
邵宗亭太清楚自己老娘的性子来，早年在村里因为是秀才娘子，得人高看一眼，后来自己高中做官，更是摆起了官太太的范儿。
他和清婉成亲第一年的孩子就是老太太立规矩立掉的，岳母知道后带着两个舅子打上了门来，此后老太太才收敛。
后来调任了京城，阿瑜和阿淼出生，老太太这又才叫着要给姑娘立规矩，他拒了多次后，老太太也只敢在他不在的时候，用孝道压妻女。
自己的老娘再是不堪也只能忍着，只是苦了妻女跟着忍受。
想到这儿，他不想再说自家老娘，直接将话题转开。
“岳母身体可还好？”
邵宗亭在青州做官的时候已经近三十岁，他和宋氏的姻缘，还是宋老太太亲自牵线搭。
“挺好的，礼哥儿现在也出息，她高兴着呢。”宋氏的语气一派轻松，她已经多年没有回家，这一个月她恨不得掰成两个月过。
她的话刚落音，外面就传来冷言冷语。
“娘家的孩子再出息与你也没有干系，自己生不出儿子来惦记人家儿子了吗。”
邵老天天气哼哼地走了进来，“早让你们把祥儿过继过来，你们不听，现在想儿子了？！”
“娘，你又瞎说什么？！”邵宗亭语气里满是隐忍，“您要是在京城过得这么不舒心，我这就排人送您回老家。”
“你要赶我走？”邵老太太刚坐下，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长子。
邵宗亭将筷子往桌上一扔，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您住的穿的用的吃喝的，哪一样不是清婉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她已经很辛苦了，您能不能不要添乱了！”
邵老太太不是没有听过重话，只是长子总会给她留几分薄面，从不当外人的面这样下她的面子。
可今儿，不仅当着宋氏的面，还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更可况门外还站着丫鬟。
邵老太太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丈夫是秀才，儿子是大官，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邵宗亭，我是你娘！”老太太拍着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吃我奶长大的，如今当了大官长本事了，为了一个不下蛋的鸡要把老娘赶走！”
“我今儿就要告到圣人面前去问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为了邵家的子嗣，我哪儿错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邵文瑜缓缓开口，“舜娶妻不告双亲，视为无后，不尊不孝也。”
“祖母，爹娶娘的时候三书六礼，官府也是过了文书，为人子他可是顶孝顺了。”
邵文瑜颦蹙起眉，“陛下最重孝义，您若是这么不知轻重，鲁莽行事，到时候爹轻则申饬，重则流放。”
“满朝文武还怎么看爹，您还让爹怎么去上值。”
一顶大帽子直接把邵老太太压得不能动弹，从前嘴巴尖利不饶人，这次她看着邵文瑜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不是，无后为大，不就是……”
邵文瑜直接打断邵老太太，一脸为老太太着想的样子，“祖母，您可别在外面这么说，让人贻笑大方，不知道以为咱们邵府还没有教化呢。”
邵老太太懵了，她看着邵文瑜满眼肯定之色，她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难道，无后为大不是没有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