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火龙
傩面具的小贩看了一眼来人，“公子是想要黑鬼王还是红鬼王。”
陈知行回头看了一眼，才转过头来，“有没有灵山鬼王。”
小摊贩从底下拿出一个面具递给他，“听说灵山寺的后山镇着鬼王，现在清风戏楼就有《灵山救母》的折子戏，虽说只是传说，但公子值得一看。”
陈知行想着祖父交代的话，接过面具继续问道，“小哥，灵山镇压的除了鬼王，可有鬼后？”
小摊贩笑了下，“公子，若是还想要抓鬼后，恐怕得多请点儿术士才行。”
请术士？这是什么意思？
陈知行暂时还没有参透其中的深意，付了钱后准备转身就走，那小摊贩又叫住了他。
“公子，术士出山的时日短，至多还有月余的时间，还请公子早做定夺。”
陈知行回头看到小摊贩半隐在傩面具后面的脸，祖父交代不论得了什么回应，尽早回京，他胡乱点点头后转身离去。
刚才那人，他要是没有看错，耳朵上有一个耳洞，虽然带着一只垂耳帽，但他还是看到了。
一脸的粗犷之相，皮肤黝黑，刚刚伸出来的手，虎口之处都是老茧，不论是给他递傩面具，还是收钱的时候，小指都没有动，像是被切断手筋一样坏死。
而且方才的那番对话，像是祖父和什么人达成了什么交易。
陈知行皱紧了眉头，他一面担心此事若是被人知道了，他脱不了干系，又一面欣喜祖父终于重视他了，并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他。
他看着手中的傩面具，脚下的步子不由地放缓了，他总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或是，应该发生点儿什么事儿。
陈知行觉得自己眼前好像闪过一个画面，他却抓不住是什么。
“公子？”观复看着二公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陈知行将面具戴上，“无事，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难得来一趟青州，听说青州的首饰比京城便宜，在这儿给家中老娘妹子买些钗环首饰再合适不过了，你自己去看，我就在这集上走走。”
观复有此意也不敢真的自己的就走了，他摸了摸后脑勺，脸上都是被识破的窘迫，“公子，小的哪里能丢下您一个人……”
陈知行不知为何现在心底莫名的心烦，支走观复也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他有些不耐地打断他，“若想去自行便去，不去就先行回宋园，莫扰了我清静。”
观复噎了下，二公子看着最为和顺，实则最难伺候，心思难以捉摸，虽不打骂，但一张脸就如三九寒天，让人提心吊胆。
“是。”观复立刻站住脚，垂首回道。
大街上人来人往，除了年轻男女会戴上傩面具，幼童的脖子上都会带着一串贝壳串成的项链，据说也是驱邪避祸之物。
邵文瑜跟在妹妹的身后，小姑娘一手举着糖人，一手还提着刚刚得到的兔子灯，后面的青禾和青苗两人，手中提着打包好的点心，都是小姑娘觉得好吃，多买一份给阿娘的礼物。
青苗碰了下青禾的胳膊，“青禾姐姐，刚刚那小哥说有澄砚，大姑娘都没买，你有没有发现大姑娘有些不一样，像变了一个人……”
青禾将手中的两串贝壳往青苗的脖子上一挂，“又在胡说，姑娘一直都好得很，只是从前被人蒙蔽了双眼而已！”
青苗的脖子一沉，“我的好姐姐，我不乱说了，好沉！”
先帝曾沉迷炼丹，希望能和发妻永登极乐，但术师的丹药要了先皇后的性命，还把先太子吃到昏迷不醒。
远在封地的秦王知晓后，顾不上不得召见不允回京的命令，冲进皇城，才发现术师已经胁迫了先帝，秦王斩杀了宫内近百人的术师。
后先帝在朝会上拖着行将就木的病体，将皇位禅让给了秦王。
陛下继位后，下令禁止术师炼丹，更是不允许怪力乱神之说。
青苗直接说邵文瑜就像变了一个人，不正是触犯了陛下的禁忌。
青禾不理她，“再管不好你这张嘴，我让夫人把你赶到庄子上浆洗去！”
青苗赶忙上前追上青禾，“好嘛好嘛，苗儿知错了，禾姐姐别生气了！”
邵文瑜听到后面的两个丫头打闹，回头看向她们，“怎么了，可是提不动了，提不动了就先送回去。”
青禾笑道，“姑娘安心，青苗的气力正不知往哪儿用呢，现在正好，交给她就行。”
阿淼闻言立刻回头将兔儿灯的手柄塞进青苗的胳膊下，“青苗姐姐拿好哦。”
青苗苦着脸夹紧了胳膊，“二姑娘……”
青禾看到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前面的火龙来了！”
街上所有的人退在两边，就连小摊贩也拉着摊子后退，将中间宽敞的道路让了出来。
邵文瑜牵着阿淼退到一旁的台阶上。
最前面的人手中举着一个正在燃烧的大火球，后面跟着的长龙用红麻绳做的龙身，虽然没有火，但是远远看着也如火苗一般热烈的红色。
长龙走到这里就停下来了，街道的另外一边也来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长龙。
火光冲天的大火球在中间，此时就像双龙戏珠一般。
这时鼓点敲响，两边的龙舞动起来，举着长龙的十几个汉子喊着气势震天的号子，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两条龙此刻真的就像是从天上而来人间祈福的火神龙。
随着鼓点的落下，两条龙同时向这个大火球扑过去，麻绳做的长龙瞬间点燃，火舌迅速向两侧燃烧起来。
两条真正的火龙出现了！
整条长街亮如白！此时鼓点再次响起，就连两侧的民众也开始热闹起来！
“祈海丰年！百病消散！”
阿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橘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眸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盛会。
“阿姐，太漂亮了！”
邵文瑜的看着舞动的火龙，感受着来自火龙来带的滚滚热浪，火龙闪耀的火光在她的脸颊明灭闪动着。
“对呀，太漂亮了。”
真的不一样了，前世，她只顾着自己的心事，她在傩面具摊前诉说了三年的倾心，得到的只是陈知行的说教与斥责。
她伤心地回了宋园，这样盛大的火龙舞，她没有看到，阿淼也没有看到。
现在已经重新来过了，不一样了。
是真的不一样了。
而站在对面的孟令舟，随着火龙的上下起伏，对面人的面容也频频出现。
“公子，人出现了，在清风戏楼。”
一个穿着棉布粗衣的人挤过层层人群，出现在他的身后。
孟令舟最后看了一眼对面，转头间，火光映在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冷峻。
“去清风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