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险恶世道
陆远回过神来,擦干嘴角。
“没事,只是昨晚吃坏了肚子。”
说完,他不再理会老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游隼身上。
赵老爷子带人走进后院,毫不关心近在眼前的血腥杀戮,沉声道:“孙二娘,货都到了?”
老女人冷冷地斜视,招手到:“放出来!”
正在剥皮割肉的伙计迎合一声,取出钥匙解开偏房门上的沉重锁链,闯进去揪住一个瘦小的身影,像抓鸡崽子已经提溜出来。
竟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
男孩显然遭受的不轻的折磨,干枯的皮肤紧贴骨头,一点血色看不见,好似骷髅一般,只有那双红肿的眼泡证明他还活着。
“老东西想干什么?”陆远心口一紧。
不……还没完。
男孩手腕上捆着绳索,后面一连串扯出十几个被吓破胆的同龄孩子。
“齐了,一共十二个,六男六女,生辰八字都是按你说得来,请先生算过了!”孙二娘没好气地吼道,完全没把德高望重的赵乡绅放在眼里。
赵老爷子背手踱步过去,挨个捏着孩子们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最后停在两个已经昏死过去,面如金纸的女孩身前。
“这两个不行,活不了几天了。”赵老爷子撇嘴道。
“麻烦!”孙二娘冲过去,粗暴掐住女孩的脖子,肥胖的手掌扬起,啪啪扇下几个大巴掌。
女孩吐出一口气来,发出微弱的哭声。
“不是还能喘气吗!带回去喂些草药,挺个十天八天不是问题!”孙二娘怒道。
她早就受够糟老头子的挑三拣四,童年童女也就罢了,还非要同一天出生的,生辰八字都必须一样。
为了凑齐六十六个符合条件的孩子,她忙活大半年,几乎把永州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还抢来几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干这行这么多年,从没做过这么麻烦的买卖,好在这糟老头付钱还算痛快。
赵老爷子闭眼摇摇头道:“不行就是不行。”
“那也得给钱!你当这些孩子都大风刮来的呢!”孙二娘晃着身子走到近前,手中菜刀寒光闪动。
“钱不是问题,但时间很紧。”
“你们屠龙帮经营人口买卖这么多年,再找两个孩子应该不难。”
赵老爷子送出一个眼神,孙大勇当即心领神会,捧着黑木匣子呈到孙二娘身前。
掀开盖子,白花花的银子亮的刺眼,孙二娘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些。
“这是五十两,等货凑齐了,我会命人把货款一并结清。”赵老爷子不愿再逗留下去,交付钱银之后,便起身离开。
“这两个你确定不要了哈!”孙二娘的嗓门又粗又大。
赵老爷子脚步不停,摇头消失再门洞之中。
“噗、噗!”
孙二娘手起刀落,如杀鸡一般割开两个孩子的喉咙,喷涌的鲜血让人头皮发麻,其他孩子见状顿时哇哇大哭,其中几个更是直接昏倒过去。
“别哭了!”孙二娘怒吼道,“再哭全特么剁了你们!”
“都带回去,给老娘好生伺候着,若是再死一个,仔细你们的皮!”
孩子们顿时不敢再发出声响,抽噎着被关回到偏房之中。
直到赵老爷子的马车驶离十字坡,陆远才收回目光,拳头上的骨节已经攥得发白。
“真他娘的畜牲啊,畜牲……”他恨道。
他恨不得当即冲过去,将那老丑女人剁碎喂狗。
这是什么狗日的世道!
屠龙帮,经营人口买卖……
他对于这个传闻中的组织又多了一层血腥认识。
早晚灭了这帮狗娘养。
他抬头看看太阳的方向,约莫快要到了和铁匠工坊小伙计约定的时间,便起身离开早,回到八尺巷。
小伙计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他已经换成一身轻便的行头。
“抱歉,来晚了。”陆远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在心底。
“你客气。”小伙计眉开眼笑,并不计较。
陆远跟着他接连拐过几条小巷,来到外城东南方向的贫民窟。
狭窄的街巷中,数不尽的蚊蝇臭虫到处飞舞,附在烂肉上贪婪地吸吮营养。
比苍蝇更多的是乞丐和流民,穿着破衣烂衫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闭着眼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是比猎户山民更卑微的存在,这些人……不,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比喻成一群瘦脱相的怪物更为贴切。
用几块破布编成的“衣服”来遮盖私处,大量漆黑皮肤裸露在外,皱纹深深滴嵌在他们脸上,如同干涸的河床。
其中一些人身上长满了烂疮,疮口流着灰白的脓血,散发出阵阵恶臭,招来无数蚊蝇趴在疮面上吸吮脓血。
在记忆中,陆远看到了他们的悲惨遭遇,这些流民原本……可能也是农民猎户。
十三年前,大兴帝国的西部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爆炸,这场灾难将半个西荒夷为平地,并使大陆的地形发生改变。
由此引发一系列自然灾害,进而导致帝国爆发一次史无前例的饥荒,全国各地民不聊生,盗贼蜂起,强者占山为王。
然而,老天并没有显露恩德。
今年年初开始东南各州突然出现大面积旱灾,随之而来的虫灾和瘟疫,更是让田地颗粒无收。
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无力缴纳税赋钱粮,为了活命,只能卖地求生,乡绅们趁机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土地收走。
当这些可怜的农民失去了唯一赖以为生的工具时,结局早已注定,先是卖儿卖女,最后无路可走,冻死或者饿死在哪一处不起眼的街头巷尾。
这种古老又有效的手法,简直就是横行霸道的金手指。
大康帝国光辉荣耀的外壳下,实际已经腐烂的千疮百孔。
他们停在一间古旧的红砖墙前,这里有一扇破旧的双开柴门,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种满蔬菜的小院。
又一个胖女人正坐在小院中央,扬起一把砍骨刀,卖力劈开一扇流血的猪排。
“就是这了,客官您稍等。”
“哐哐哐。”小伙计敲动柴门。
“四娘,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