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二郎自古多雄才
翌日，高洋亲临高殷的舒心斋。
高殷有些诧异，因为平日里高洋叫唤自己的话都是差遣下人来做的，所以这算是高洋第一次拜访自己的房间。
高洋一身绛袍，大步压入房内，腰间蹀躞下悬放有一柄带鞘宝剑，气势凌厉。
本在顾自写字的高殷连忙起身到高洋跟前，拱手作揖道：“道人拜见阿耶，不知阿耶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高殷说罢搬来一张胡凳放在高洋身后。
高洋面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不必如此，我稍站一会，并不打算久坐。”
高洋说罢，抽开腰间宝剑。
噌地一声清脆剑鸣，是刀剑离鞘的声音。
高洋手上宝剑几近九十厘米，其中剑身几近七十厘米长，剑刃通体雪亮，犹如霜冻。
高洋右手握剑，左手自剑刃之上笔划而过：“道人，以为这剑如何呢？”
高殷见剑光冷凌，不寒而栗：“寒气逼人，锐气夺人！锋利无比！”
高殷内心：剑很帅，只是能不能不要在我脖子前晃悠呢？高洋你可小心点使弄。
高洋一剑朝空落处刺去、气势夺人：“那这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呢？”
高殷星眸流转：“那要看驾驭宝剑的人，如何看待了。”
高洋径直道：“勿要东拉西扯，自答好或坏。”
高殷脱口而出：“那儿子认为剑锋利才是好的，剑不锋利则不足以拒敌。”
高洋颔首道：“你所言不差。”
高洋再是解下自己腰间挂有的剑鞘。
高洋再问：“那你可知，为什么要有剑鞘呢？”
高殷嘴角忍不住上扬，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高洋此行的目的。
高殷挠发，故作不甚明白的模样说道：“自然是让宝剑休息的地方，宝剑像人一样，也是需要落榻休息的地方。”
高洋被高殷奇怪又隐约有道理的话语搞得忍俊不禁。
高洋动作放慢，小心翼翼地将宝剑归入剑鞘：“犹如这柄宝剑，太过锋利，是很容易伤到自己的，所以在收放利剑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谨慎。”
高殷配合颔首道：“阿耶所言甚是！”
高洋继续补充道：“剑太锋利容易被折断，所以剑需要剑鞘来藏锋。而人也是如此，所以人要学会守拙。”
高殷再颔首。
高洋继而道：“我此行只想告诉你，如果一把剑太锋利，不仅会伤了别人，还会伤了自己。
而你向来聪慧，小小年纪可谓是锋芒过露，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份锋芒而伤害到自己。
所以你也要学会藏锋守拙。
这也是我希望你多待在家静心养性的道理。
不管你是有趣于商贾之道，亦或是喜好琵琶音律，这些我都不会阻拦你，也愿意给你提供帮助。
但你要知道那事关机要权事的东柏堂，年幼的你是不该靠近的，特别是暗流涌动的现在。
你可能明白？”
高殷拱手低头：“阿耶的良苦用心，儿子知晓。”
高洋摸了摸高殷的小脑袋，颔首道：“既如此，我手上这把宝剑便赠送给你，望你自勉之。”
高殷欣然收下高洋的宝剑。
高洋见话事已了，便也匆匆离去。
高殷不由感慨：“自己这位沉默寡言的父亲做事还真是一以贯之，雷厉风行呀！”
眼见高洋亲手赠送宝剑，教育自己藏峰守拙的道理，高殷蓦然想起自己先前经营细盐不愿主动求助高洋的事情。
高殷顿然相形见绌，觉得之前的自己简直是小儿作态，因为被东柏堂疏离的事情而胡乱怄气，很不成熟。
次日，高殷考虑到自己阿母身体有孕、不便劳走，遂前往高洋所在处，就经营牙粉牙粉需要人手一事求助高洋，希望高洋能调派些人手来经营。
高洋很是欣慰，大手一挥，直接从度支尚书崔昂那里调派了十余位低级佐官供高殷驱使。
度支尚书负责全国赋税和税租的统计、调拨和支出，确保国家的财政收支平衡，其衙属的低级佐官无一不是高水平的经济能人。
高洋不由感慨：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呀，当场尚书令高洋一出手便是派出精善营理的顶级人才。
七月二十三，高澄复克颍川，生擒王思政的战报传入邺都。
是夜，杨喑留宿太原郡公府，与高洋同寝。
而这一夜，高洋和杨喑所在的房间内，烛火通明，不曾熄灭。
接连两天，高洋关闭阁楼的门，处室静坐，哪怕吃食，亦是为李祖娥亲自送至房内。
七月二十八日，高洋下朝后，光着脚在郡公府内又跑又跳的，好似吃了五石散一样。
李祖娥见高洋举止怪异，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面对妻子的疑问，高洋立马静肃下来，黝黑的脸蛋展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我在逗你玩呢。”
高殷看着高洋收放自如的表现，很是钦佩。
是日，高洋略微着凉，开始流鼻涕。
同夜，高洋挥砍心中宝剑，一如十余年前，年少时的自己那般果断，快刀斩去自己心中的那一团乱麻。
次日，高殷从崔季舒那里得知：
二十八日的临机朝会是在商议迎接齐王凯旋归朝事项。
而尚书右仆射崔暹如常故意拿着自己竹制的笏板敲打自己名义上的上司，尚书令高洋的手背。
这一次的高洋依旧没有生气，更是将自己玉制笏板和崔暹的竹制木板作交换。
更为离谱的是，高洋还顾自把玩起崔暹的竹制木板，展现出很是津津有味的模样。
【高洋对高澄一向温良恭顺，高澄曾经怀疑过高洋在故意装傻充愣，而崔暹则认为高洋是真傻。
崔暹曾经拿笏板佯装不小心拍打到高洋的手，而高洋却表现出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崔暹事后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高澄，高澄虽然不再那么怀疑高洋，但依旧没有让高洋进入权力的最核心。
哪怕高洋现在是尚书令，是名义上尚书省的长官，但实际上的尚书省却是被右仆射崔暹所牢牢把持住】
【PS：现在的尚书左仆射是慕容绍宗，常年不在邺都，属于遥领】
高殷蓦然感叹：高洋教诲自己要藏锋守拙，那么高洋自己心中的剑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高殷亦蓦然感触：
对于高洋而言，父兄的光环无比耀眼，照耀着他那颗也想要成就丰功伟业的心。
父兄的光环亦无比沉重，压抑着他欲有所为却不得不甘为绿叶、忍辱负重的心。
高殷知道，高洋其实也很难。
母亲娄昭君因生产高洋时难产，心生芥蒂，加之长大后高洋长相丑陋，便愈发厌恶，不愿过分亲近。
而父亲高欢虽然在语言上十分看重高洋，但在实际上却也没有偏袒高洋的行为。
而高欢对年少时高洋的盛誉，只会让世子高澄催生出愈演愈烈的忌惮。
高洋为了保全自己，只得选择韬光养晦这条道路，成为兄弟们眼里又丑又傻又呆的嘲笑对象。
高欢在时，高洋尚能与兄长高澄在言语上道理一二。
高欢去世后，高洋几乎百依百顺于高澄。
但高殷更加知道，这位创下快刀斩乱麻而被高欢夸赞为“此儿意识过吾！”的高家二郎，即将开启属于他的英雄时代！
高殷不由感慨：“二郎自古多雄才！”
【PS：历史似乎对于二郎格外青睐，好似他们天生便具有极强的居安思危和进取性。】
古今多少建立丰功伟业的帝王，仿若大都与‘二郎’一词有关：
“魏文之才，洋洋清绮”的曹魏开国皇帝，魏文帝曹丕，是魏武帝曹操的第二子。
“为李密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的晋文帝司马昭，是司马懿的嫡次子。
“投杯而西人震恐，负甲而北胡惊慌”的北齐文宣皇帝高洋，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嫡次子。
“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自古能军者无出其右”的大唐文皇帝李世民，是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嫡次子。
“三箭定江山，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的后唐开国皇帝李存勖，是大唐晋王李克用的亲生的第二个孩子。
【PS：李存勖有个同母亲姐姐】
还有“一双盘龙棍打遍五代十国四百州，一套太祖长拳打遍天下豪强”的赵匡胤，是后周护圣都指挥使赵弘殷嫡次子。
【PS：赵大其实有一个同母大哥，赵大其实是赵二郎！】
当然，也有一些富有争议的传奇帝王与二郎有关。
比如“何不食肉糜？”和“此嵇侍中血，勿去！”的天真皇帝司马衷。
和那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绑条狗上去都不一定会灭亡”的传奇创二代广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