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流层世界之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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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富芃芃

陈佩高听到吴安守的话时,惊得差点将刚入口的红酒呛回杯中,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问道:“你说我太太她在武汉?这怎么可能!”

吴安守轻轻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是的,在汉口。事情是这样的,这周一在九江有个由白长官主持的中南五省物价控制会议。会上内部讨论时,我代表我们省张笃伦主席阐述了一个观点。我认为,现在强行控制商家卖价,只会让市面上的相关商品短缺,黑市交易泛滥。毕竟商家不会做亏本买卖,他们只会把货物拿到黑市去交易。物价失控的根本原因是货币超发,要是能把白银当作锚来计算物价,物价就会稳定下来。我们中南五省没办法控制货币发行,只能寻求自保,默许民众私下的白银交易。武汉可是九省通衢,商业繁荣是它发展的基石。现在货币改革如果不改变中央银行独立性的问题,法币改成金圆券不过是换了个名称罢了。按照南京的政策,强行逼迫老百姓把金银兑换成金圆券,这对地方来说就是在竭泽而渔,只会导致财富外流。”

吴安守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官场的事情总是微妙,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即便是要说,也得有人愿意出头。白长官当时并未表态,但他巧妙地安排我与刚到九江会场的新任中央银行特派员兼武汉分行副行长见了一面。当我看到那个人时,真是大吃一惊。你猜是谁?”

陈佩高皱眉看着他,满脸疑惑。

吴安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个名字:“富芃芃。”

陈佩高的脑子“轰”的一下,即使让他猜一万遍也想不到。他突然觉得旁边餐厅里的嘈杂声仿佛都淡去,只剩下吴安守沉稳却又带着一丝激动的讲述声,偶尔夹杂着杯碟轻轻碰撞的叮当声。

“十年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她。她从汇丰的小职员变成了负责中南五省督办法币兑换金圆券的财经大员。她现在微微胖了些,却依旧风姿绰约,还多了几分威严。”

吴安守继续讲述着:“我把意见说给她听后,她笑了笑问我是不是张笃伦让我这么说的,我说是我自己的想法。她就暗示我不要再发表这类言论了,说这事是小蒋先生亲自督办的事情,现在为了杀鸡儆猴,连青帮大佬杜月笙的养子都抓起来了。我心里虽然对这种打劫老百姓财富的行为很愤慨,但我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就不敢再多说了。”

他喝了一口酒,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后来她主动和我拉起了家常。原来她在汇丰银行的时候,得到了去圣约翰进修金融的机会,边工作边读了一年书,这样我们就成了校友。之后她就去了南京的中央银行工作,一直到现在。她结婚生子了,但她没说自己的丈夫是谁,我问起时,她只是淡淡地说也是从事金融工作的。后来我从别人那里知道她的老公是宋子文的外甥,还被太子小蒋钦点。”

陈佩高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之前听到很多人追求自己太太时还心生嫉妒,现在知道她改嫁且有孩子了,心里却平静了许多。他心想,自己是因为战争失忆了,可错在自己,如果富芃芃一直守寡,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无尽的自责。

陈佩高向来不愿欠人情,现在富芃芃过得很好,自己没有亏欠她的地方,心里也就没有那种负疚感。可是,心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不会因为得不到而难过,可一旦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又失去了,就会悲痛万分。他曾经有一个那么好的妻子,现在却不属于自己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陈佩高摸了摸自己坚硬的寸头,苦笑道:“人生真的很奇妙,祸福相依,富芃芃失去了我,孤苦伶仃反而激发了她的长袖善舞的潜能,机缘巧合下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如果我没有失忆,她跟着我,充其量是个军官太太,大概率在某处的眷村学校给孩子们授业解惑。不同的人生际遇,造就差异巨大的人生,真令人唏嘘。她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应该为她高兴。”

“只是两种不同的人生而已,从世俗和功利的角度,她现在的人生好像更成功,但她和你在一起,相亲相爱,举案齐眉,也是幸福的人生啊!”

陈佩高笑道:“安守兄,真会安慰人啊,噢,你跟她提到我了吗?”

吴安守摇了摇头:“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还是及时刹住了车。我觉得这种事应该和你商量一下,毕竟她已经认为你死了,而且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这是只有你才能决定的事,这也是我急着约你见面的原因之一。她的办公地点在汉口特二区一德街8号,中央银行武汉分行。你可以自己去见她,或者让我转达给你的意思,因为我下周要去她那里开会。”

陈佩高一只手托着下巴,撑住整个头的重量,手指偶然掐下脸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真是个两难的决定!富芃芃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就好像要亲手摧毁用无数善意的谎言和时间的沉淀堆砌起来的安稳城堡,这似乎是一种残忍的不妥。可是不告诉她,他的心就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那股子难受劲儿就像小虫子在心里不停地啃噬。

尤其当听到吴安守说起那枚乌黑的戒指时,他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力量贯穿。那是一股深入骨髓的触动,让他的灵魂都在瞬间颤抖。这枚戒指像是打开记忆之门的一把神秘钥匙,又像是隐藏在他失忆背后的一团迷雾中心的核心。他觉得自己的失忆肯定与这枚戒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联系就像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把他所有的疑惑、痛苦和对富芃芃的思念都紧紧地裹在其中。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吴安守吃完肉,擦擦嘴,没去打扰陈佩高,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时见刚才游行队伍遗弃的残破标语在风中翻转,有几张落在了窗外的走廊里。

餐厅琴师弹奏起李斯特的《爱之梦》,悠扬的琴音回荡在两人心间。

陈佩高抬起头,对吴安守说道:“失忆总是让我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难以拼凑完整。我时常感到自己仿佛迷失在一个不属于我的时空里,现实与梦境交织。但当你提起那枚戒指时,尽管在我现有的记忆中从未听闻,我却感觉它与我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或许与我的失忆有关。你想想,我怎会在生死关头将一件看似不值钱的东西送出战场呢?那时,它定对我有着非凡的意义。我明白人生要学会放下,有些东西错过了就该让它过去。但我还是想将它取回,安守兄,你觉得如何?”

吴安守沉思片刻后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枚戒指颇为神秘。不如这样,下周开会时,我会将你还活着的事告诉她,并尝试取回戒指。上次见她时,她并未佩戴,我担心她可能已经丢弃了。”

陈佩高双手放在膝盖上,恭敬地向吴安守鞠了一躬:“拜托了。”

吴安守连忙还礼:“之仰兄,客气了,我必定全力以赴。”陈佩高从上衣口袋掏出派克笔,又从下口袋拿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空白页,写下诗句:

同行一程梦一场,惊醒已是陌路人。

纵使天涯偶相逢,风雪雨晴各一生。

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吴安守:“麻烦你把这带给她,谢谢。”

吴安守接过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笔记本里夹着,然后放入口袋,说道:“当年我在昆明飞虎队基地学习美国现代后勤管理的时候,每天带着士兵和工人从飞机上卸下战略物资,重新贴标、入库,再分发到各战区。我觉得那比上战场杀敌更能发挥我的价值,每天都充满干劲。忙里偷闲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要是没遇到你,我可能早就死在淞沪战场了,那可就没法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了。有一次我朋友张楚飞告诉我他轰炸了曾经和我们作战的坂本师团,我心里特别高兴,感觉像是为你报了仇。你对我恩重如山,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陈处长好!”

陈佩高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色带银丝边华贵旗袍、烫着时尚卷发的中年妇女款款走来。她略显福态,气质优雅,正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娘叶小姐。叶小姐的父亲是湖北有名的富商,这家餐厅和酒店都是她的陪嫁。她的丈夫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后代,拥有家族产业长江货运公司,但他对生意兴趣不大,日常事务都由叶小姐打理。

叶小姐眼睛有些发红,说道:“安守,你过来怎么不上楼到我的办公室找我?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楚飞了。”

吴安守回答道:“张妈妈,陈处长是我当年的长官,也是我的救命恩公,难得碰面,就想一起聊聊。我等会儿再去找你。”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吃完可以到酒吧喝点酒,我已经跟酒保说好了,你们同袍相见不容易,好好喝一杯,我那个调酒师可是刚从上海挖来的。”

两人吃完后,来到旁边的水吧台,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地聊着,直到酩酊大醉。

周三的时候,陈佩高接到了吴安守的电话。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富芃芃听完他的叙述,起初不敢相信,后不知所措,大骂负心郎,再后来看了陈佩高写的诗后哭了。富芃芃想约陈佩高星期五下午两点左右在东湖“中正亭”见面,不过希望这件事不要对外界透露。

周五的东湖,游客寥寥无几。这座为纪念蒋委员长生日而建的“中正亭”坐落在东湖湖心的一座小岛上。陈佩高在湖边租了一条游船,划向小岛。

初夏的东湖在阳光照耀下呈现出蓝绿相间的色彩,湖水蓝中透绿,绿里又带着蓝,湖面波光粼粼,水下的水草轻轻摇曳,宛如一幅江南美景图。

“中正亭”造型优美,八角攒尖顶,翘角飞檐,琉璃翠瓦,朱红方窗,远远望去就十分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近它。

陈佩高哪有心思于风景,急急划船到了“中正亭”岸边的码头,系好船后快步走向“中正亭”。

陈佩高在‘中正亭’四处张望,却未见一人。他心情激动,竟忘了作为黄埔生需要向亭中校长训词敬礼的规矩,来回踱步,望着湖面寻找富芃芃可能出现的地方。

突然,树上鸟儿被惊动,一阵皮鞋声传来,陈佩高心头一紧,迅速回头,只见一女子从亭后走了出来,宛如一朵盛开的白牡丹,身姿婀娜。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束腰旗袍,肩上披着白色丝巾,手上挽着西式白色手袋,精致的五官略施粉黛,透着成熟的韵味。

女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陈佩高,眼睛慢慢泛出泪花,嘴角微微颤抖,带着一丝嗔怒说道:“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果然是富芃芃!

欢快鸣叫的鸟儿没了声音,垂柳一动不动,陈佩高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和她。

陈佩高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称呼她为富芃芃,富太太还是芃芃,最后只挤出几个字:“芃芃,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

富芃芃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以前都叫我乳名来儿的,你忘了,你的失忆症真的很严重!”

陈佩高有些尴尬,他确实忘记了富芃芃的乳名,毕竟连她的容貌都记不得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我,我。。。”那声音就像破旧的风箱。

“佩高,我现在的心就像被无数细针轻轻扎着,痛得很。你可知道,我守了你五年的活寡,那些年我一直在想你,每一个夜晚,你的身影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为了生活,在银行里,不得不学会放下自尊,巴结那些富婆,有钱佬。你却在外逍遥,快活!你对的起我吗?”

话语中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让陈佩高倍感惊慌与愧疚,声音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失去了记忆。”

富芃芃没有理会陈佩高的话,抬手轻轻摩挲耳边的发丝,走近一步,伸出手指狠狠划过陈佩高的军服,一股熟悉的荷花香味扑鼻而来,那是久远的记忆中的味道。

“这身军服真威风!我富察儿氏祖上一等公爵,靠军功得来的,世袭罔替,荣耀了两百年,可惜家道中落了。刚嫁给你时,我总是梦想有一天你能穿上将军服,腰上挂着佩剑,骑着高头大马带我回娘家,让你那雪亮的军靴闪瞎我那些势利的邻居,让我破落户父亲的笑脸比脸盆还大。现在你活成了我所期待的样子。”

陈佩高听了,心中满是心酸,声音有些哽咽地说:“可我把你弄丢了,把一生中此生最珍贵的宝贝给弄丢了。”

富芃芃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然后用手帕优雅地在陈佩高的军服上划了一下,转身背对着他,口气缓和了下来:“你没来找我,是你的错;我没等你,是我的错。我们都有错,也都没错,或许错的只是这个时代。十年的离乱,多少同林鸟都成了分飞燕。”

她又转过身来,目光盈盈地看着陈佩高说:“你会说话多了,以前别人说你娶了一位天仙一样的太太,你从来都不承认,也从来没夸过我漂亮。”

陈佩高有些愧疚地说:“可惜我失去了那段记忆,也许那时候的我就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有些轻狂,怠慢了你。”

“那时的你嘴不甜,可你看我时的眼睛里有光,而今你的眼睛看我时少了那道光。哎!”富芃芃轻轻叹息着,缓缓垂下了头,那叹息声就像一片落叶飘落,带着无尽的哀伤。

这“哎”声,带着岁月的沉重感重重的砸在陈佩高的心上,陈佩高只觉得自己的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他想在记忆中去追寻那道光,一阵剧烈的头痛让他面目狰狞。最后,痛苦地挤出:“对不起!”

富芃芃眨了眨迷人的眼睛,鼻子抽动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把头仰向天空片刻后说:“不说了。安守叫我姐姐,我认他做弟弟,他聪明能干,做事有激情,颜值和情商都很高,而且不近女色,不爱财,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在张笃伦手上有点被埋没了。现在小蒋先生在上海主政经济和货币改革,正在打击整顿投机倒把的资本家和不法商人,急需用人。我推荐他去上海看看,我已经说服他了,过几天他就拿着我的推荐信出发。”

她停顿了一下,脸色带上了一丝威严,又接着说:“武汉这边我也会组织打击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私藏金银、大发国难财的不法商人和腐败官员的活动。特别是打“大老虎”,以敬效尤。我可没有小蒋那么大的权力,没人敢动我,我也对自己的安保能力不太放心,所以我想在你军校里找二三个机敏、没有复杂关系的军校生做保镖,你看可以吗?”

陈佩高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富芃芃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心情轻松了很多。他心想,富芃芃选择在游人稀少的时间,在湖心小岛单独见自己,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怕被人看到知道她的过往,这对她现在的家庭和政治生涯不利。横在他们之间有责任、道德和声誉的问题。她看了自己的诗知道自己没有复合的意思,所以才会有这次见面,安排吴安守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华,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示好,希望自己和吴安守能守住这个秘密。不过从守住秘密的角度看,找军校生做保镖确实不太合适。

陈佩高试探道:“军校生忠诚、单纯,但年轻,缺乏社会阅历,做贴身保镖不是很放心。我当年在一线带兵的时候,为了安置一些跟我多年伤残和退伍的军士,考虑到他们靠抚恤金和退伍补贴是不够生活的,反正我孑然一身,我用我的军饷和吃空缺的钱在汉阳郊区置了些良田,给他们耕种生活。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有点小伤不影响他们的身手,又讲义气,你只要对他们好,他们是会为你挡枪的人。你从里面挑,比军校生,甚至中统的人可靠得多。”

富芃芃听后,捋了捋耳边的发丝,侧着脸朝陈佩高甜甜地笑了笑,笑脸如同云中乍现的阳光让陈佩高全身发暖。

“我相信你,你先选两个,让他们来直接找我,我会和门口的警卫吩咐好的。我不是小气的人,做的好,我可不会亏待他们的。”

说到这里,富芃芃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打开手袋,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陈佩高:“噢,我差点忘了还你戒指。这枚戒指我一直戴着直到我现在的先生和我正式订婚才取下,之后我也一直放在我的首饰盒里,没有离开过。在选戴首饰的时候,偶尔也会拿出看看,睹物伤情,仿佛曾经的日子就在眼前流转。现在确实应该物归原主啦。”

陈佩高接过盒子,能感觉到富芃芃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有些不舍。他打开盒子,一枚黑色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戒指下面是一张已经变黄的纸。

“这是你当年写给我的遗书。”富芃芃指了指盒底。

陈佩高从盒底取出一个折成四四方方的已经变黄的纸片,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那纸片上的字迹虽已略显模糊,却依然清晰可辨:

来儿,见此信,我已不在人世。按今日国家之形势,作为军人,不是今日死,就是他日亡,这是迟早要接受的事实,勿过分悲伤,也勿前来战场寻尸,敌炮火之猛乃平生未见,尸体化为泥土。部队给予连级军官50块大洋战场临时补贴,我已寄给你了。政府财政窘迫,抚恤金估计微薄不够度日,只能说对不起了。

戒指是我唯一能留下的东西,虽然不起眼,但它是我们的信物,希望它能代替我陪伴你,直到你找到值得托付的人。

南京非可守之地,速离。请给予送信之人重酬!来世见!

爱你的,佩高

读完纸条,陈佩高眼眶湿润,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张纸。眼前的富芃芃依旧带着风华绝代的韵味,但他知道,眼前的她已经走过了许多他无法参与的岁月,属于他的富芃芃已经遗失在那遥远的记忆丛林里。

陈佩高看着她,心情复杂,低声说道:“这枚戒指我会一直带在身边,它提醒着我曾经拥有的一切。芃芃,谢谢你能把它还给我。”

风吹起富芃芃的丝巾,她轻轻地拢了拢肩膀,拿出手帕抹了抹眼角。

“佩高,保持联系,我先走了。”

说完,富芃芃向前一小步,轻轻的抬起双手,像是想要拥抱这个久别重逢却又物是人非的人。眼睛里有爱,有怨,有不舍,有不甘。然而片刻眼睛闪过一丝坚毅,双手又放了下去,低下了头,转身离去,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湖边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佩高的心尖上。

此时阳光西斜,湖面泛起红光。陈佩高望着富芃芃的背影,心中空落落的,像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难受。

亭上的青天白日旗帜在风中发出哗哗的响声,那声音像是在诉说着这个时代的动荡与不安。李斯特的《爱之梦》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悠扬的旋律如同他的思念,绵绵不绝地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被时间遗忘的雕像。过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地将目光移到手中的戒指上。那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乌黑的光泽,雾面金属的设计让它看起来既神秘又高贵,就像一个来自未知世界的神秘使者。

他在手指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戒指戴在了中指上。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就像一条冰冷的小蛇在他的血管里游动。突然间,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时间像是被定格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