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鲁肃
伟大么？
袁燿无语地看着诸葛瑾，心说你只在乎这点小事吗？技术的创造力可远比那孔孟之道强上千倍万倍。
奈何天下之人并不深谙此理。但他也不会因此过分苛责前人，谁让这并不是一个属于科学技术的时代呢？
凡是技术进步，必有其必然性和偶然性，每次工业革命都扎根着一个时代的土壤，他无法提前将工业化的种子种下，因为打破因果链的偶然性终究无法战胜客观现实。
但就龙骨水车一事应该没有那么难做到，距离此物正式问世也不过几十年，技术条件应当已经成熟。而且很有可能在此之前相关的想法就出现了。
想到这他又望向了神情稚嫩的诸葛亮，他或许是个好苗子，但不知道是否已经是个坚定的汉臣，否则他们的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
但如今看来，他对刘氏还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之前在这几次的接触中他们已有了不浅的“同袍之谊”。
“亮自经徐州丧乱，目睹刀戈之乱毒被生灵，大小吏民相啖而食，那种触目惊心的景象犹在眼前。”诸葛亮垂下了头，“我知袁兄口中所说的龙骨水车对百姓有大利’于农事有大用，因而这几日废寝忘食地钻研，可都没有任何结果。”
“我亦知袁兄那江淮屯田的计划若能实施，于天下有大利……”
诸葛亮在北伐期间就设置过军屯，因而袁燿在头几次拜访中都跟他提到了这件事，他虽然年幼，但聪颖过人，也实实在在地给了他不少意见。
不过当今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水利技术一事。
他顿了顿，有些哽咽地继续说道:“那链条、链轮、脚踏等我一概没有头绪，望袁兄能够为我指点迷津。”
而他的这番话也让袁燿陷入了沉思。
他也并非精通技术之人，只知那翻车由宦官毕岚最早研制出，后来经由魏国人马均完善，这些技术史上的细节他都能说出一二，可具体的实践还有些困难。
但他仍然抚摸着诸葛亮的肩膀，柔声宽慰道:“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燿也并非能工巧匠，可你我不能为，不代表天下之人不能为。”
“汝居于一室之间，远离田亩躬耕之事，写尽再多纸都无用啊。有时候你以为的错不一定是错，你以为的对也不一定是对。百工之事，不在立论，而在于躬行。”
“那袁兄的意思是？”诸葛亮抬起头来，看向袁燿。
“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
一旁的诸葛瑾听到这话如人肉检索机器一样附道:“这话出自《说苑》，慢着，袁公子不会是想让舍弟去乡野当佃农吧……”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信任地看着袁燿。
袁燿也察觉到了诸葛瑾对他称谓的变化，急忙赔笑道:“子瑜兄，你瞧瞧你说的话，这大丈夫有四海之志，匡济天下之心，自然要游一遍五岳四海，见一回朝堂田舍才是！”
诸葛瑾听到这话急忙护在诸葛亮身前，“光远，你可不能这样啊，我知道你本意不坏，但我之所以没跟叔父走就是担心这两个幼弟出事，如今战乱不止，哪里都不太平，你还让他这细皮嫩肉的去种地？他不被山贼劫了就好。”
“再说了，谁说一定要游览四方才能为君子，称圣贤呢，你说对吧？——十五岁，正是闯的好年纪！”
“你这驴脸，明明五年后你自己还游了遍江东吴土，这会儿就管起你弟弟来了，封建大家长啊！”
“兄长……”
“你别说话。”
“咳咳，这个太史公当初正是因为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其文才疏荡，有奇气。”
“你还提太史公，你先让我弟以蔡侯、毕岚为榜样，现在又提太史公！袁公子，你巴不得让我们诸葛家绝嗣啊！”
“……不是，我又没说要以他们做榜样，子瑜兄你多想了！”袁燿咳了咳，“那个，孔夫子不还周游列国吗？这你总没得说了吧。”
再说了，诸葛亮没了你诸葛家也还有你吧！实在不行从琅琊老家过继一个过来也行啊！
“我不管！”诸葛瑾瞪了袁燿一下，似乎丝毫不畏惧他袁氏淫威，“你要是要带我仲弟出行，得让我随你们一起看着。”
“搞了半天你是为了这个啊……”袁燿一语凝噎，“行，子瑜兄如此大才，届时我亦有用处。不过你的幼弟……”
他指的是诸葛均，诸葛瑾和诸葛亮的弟弟。
“没事，就让他一个人待府上吧，饿不死！有道是:君子以致命遂志。”
“合着不是一个妈生的没人权是吧……”
“光远，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阿均是我兄弟，我这是磨砺他！”
“额……兄长。能让我再和袁兄说几句话吗？”诸葛亮在一旁插话道。“袁兄方才所说的力行之事我已知悉，不过要在何处践行呢？”
“莫非是袁公给您封邑了？”
“我父不过一假将军耳，加上我年幼且无功名在身，孝廉茂才一概不是，他哪里敢随意封邑给我？因私废公，我袁氏名声不要了？”袁燿苦笑道，“如今正值乱年，荒废的土地不难找，就是水源问题急需解决。”
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诸生之宗室。从古至今，农业生产的问题就无法与水的问题脱钩，即使在生产力发达的二十世纪，民间也时常会因水源分配问题而产生争吵。
而在地广人稀的汉末更是如此，不少水利设施都因政治昏暗与局势动荡荒废，乡里之间的水源问题自然沦落到了各地方上的里长，乃至于豪强大族之首领来解决。毕竟上无道而下补之，权力会出现真空，但不会一直处于真空。
“若龙骨水车能成，那取水灌溉就方便多了，可如今看来还为时尚早……也就是说，如今还是要找各地豪强帮忙解决这一难题？”
扬州出豪杰，强者如郑宝、张多、许乾等，这些人于战乱之际兼土地而纳流民，有时还会收留中土避难的名士，如今在地方上他们早已成了实实在在的一把手，其威信比远在天边的皇帝都管用。
“那是自然，而且各地豪强对农事生产肯定比你我都熟，若能得到他们相助必然大有裨益。”袁燿轻轻点头道。
不过这话说出来简单做起来难，尤其是以他的身份而言。对于一般的割据军阀而言，只要利益谈判得当，当地大族莫敢不从，可偏偏他父亲袁术是个与一般的剥削民脂民膏的虫豸不同的地主阶级战士，他热衷于通过盘剥豪强来为自己谋利，名声在刺头遍地的扬州早就臭完了。
而偏偏这个道理诸葛亮也懂，所以他的目光里多了两分怀疑。
“不如让袁公帮忙？”他建议道。
袁燿面色如铁，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父迂腐，无能助也。”
“我知汝心中疑虑，你且放心，关于那豪强嘛……我已挑好了人选，此人性情豁达，名动一方，虽然和我袁氏有些间隙，但我若改头换面亲去拜访，此人必然乐意与我们合作。”
“改头换面？”诸葛瑾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这句话，“可是要用他人姓名？”
“借用，借用。”袁燿补充道。
“是！我唐突了。”
“你丫还怪有礼貌的……”
“不知袁兄所借何人名讳？”诸葛亮问道。
袁燿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那个名字:
“东城鲁肃鲁子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