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工厂
蒸汽塔的最后一颗螺栓被拧紧,艾利克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工作不算难,但重复性着实有点大。
不过好在终于结束了,他感到一阵难得的放松。
塔顶的管道开始正常运转,厚重的蒸汽从出口喷薄而出,仿佛整个机器都在为他欢呼。他看着这一切,心里升起一丝自豪感。
按照工厂的规矩,外勤结束后通常会有半天的休息时间。虽说这点时间少得可怜,但对于像他这样的底层工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他收拾好工具,准备离开蒸汽塔,心中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欠酒馆老板的那顿酒钱……”艾利克斯摸了摸口袋,手指触碰到几枚冰冷的硬币。他低声嘀咕道:“要不今天就去把那顿酒喝了?”想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艾利克斯从蒸汽塔走出来,准备回到工厂。走到半路,他的目光扫过街道,先前那个四处发传单寻找失踪弟弟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女人看起来就像是被生活压垮了的人。想起她那双充满疲惫和焦虑的眼睛,艾利克斯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惋惜。可他知道,这座城市中有太多像她一样的人,为了失踪的亲人、为了养家糊口而挣扎。
不过很快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毕竟,在这个人人自顾不暇的时代里,对人抱有同情心实在是一种难有的奢侈。
但渐渐地,他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样。平时繁忙的街道显得冷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的气味。几辆停在路边的货车边聚集着低声交谈的人们,神色间透出一丝不安。艾利克斯的脚步慢了下来,抬眼望去,远处的天空中似乎有一缕淡淡的烟雾在飘散。
这实在不寻常,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那从早上救下卡斯帕时绷紧的神经此时再次绷紧,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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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克斯回到工厂时,迎接他的却是一片废墟。整个东部区域完全被炸毁,曾经热火朝天的生产线此刻扭曲成狰狞的金属残骸,烟雾从废墟中缓缓升起。炽热的火焰大部分已经熄灭,只有少部分还在拼命的挣扎,想在这本就满目疮痍的残垣断壁下留下属于自己的焦黑印记。
还有碎裂的瓦砾与扭曲的钢铁框架。曾经整齐排列的机械臂,现在宛如折断的肢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废墟中。
残存的设备还在冒着青烟,破裂的管道中时不时喷出蒸汽,发出刺耳的声响。高耸的烟囱此刻像是折断的巨木,斜斜地插在废墟上,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死寂,除了金属偶尔发出的哀鸣,仿佛世界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一些人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颤动着。还有人瘫坐在地上,手指在地上无意识地划动,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像是想要从混乱中抓住什么。他们身旁,救援的工友们正焦急地试图从废墟中寻找幸存者,汗水和尘土混合在一起,浸湿了他们的衣襟,
艾利克斯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震惊,迈开步子朝那些熟悉的面孔走去。他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体却仿佛被无形的重力压得喘不过气。
“发生了什么?”他问道,声音干涩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
“爆炸,大爆炸……整个东部全炸了。”一名工友低着头,声音沙哑,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又仿佛仍深陷其中。
艾利克斯的目光顺着工友的手指望去,看到的是一片完全毁灭的景象。原本矗立在那里的厂房早已面目全非,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断裂的管道如残骸般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蒸汽和黑烟交织着从地面冒出,仿佛是地狱深处喷涌的恶气。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寒意直透骨髓。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眼前的景象让他一阵恍惚。
“如果……如果自己没有被派去修蒸汽塔,现在倒在那里的会不会是我?”
这个念头猛地窜进他的脑海,令他不寒而栗。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迅速攥紧成拳,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突如其来的庆幸和恐惧死死压在心底。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些脸色苍白的工友们身上。他们的神情充满了茫然和无助,有的人呆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力量抽空了灵魂;有的人低头捡起地上的残骸,手指颤抖不止,却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真他妈的……怎么会这样?”一个工友猛地踢向地上的瓦砾,动作中带着无法宣泄的愤怒。瓦砾翻滚着撞上另一块碎片,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却无法减轻他内心的压抑。
艾利克斯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他想说些什么,也许是一句同情,也许是一句安慰,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所有话语到嘴边却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这……太糟了。”
这些工友对艾利克斯来说不过是日常打交道的人,彼此熟悉却算不上亲近。看到他们的尸体横陈在废墟间,他感到了一阵淡淡的悲凉,但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
可这种情绪,他不能表现出来——绝对不能。他将庆幸深深埋进心底,脸上尽力维持着平静,尽管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工具包的肩带。
他一直清楚,在工厂里,他并不受欢迎。
身为维克多麾下的“常驻外勤”,艾利克斯被派往的那些地方,不止是棘手,更是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灰暗角落。那些任务的艰难程度,他只有自己清楚。可在工人们的眼中,他不过是个偏得好运的“跑腿客”——仿佛凭空获得了半日带薪假期的“特权者”。
他明白,这些冷漠又带着酸涩味道的眼神,是工厂这样的环境里最自然不过的副产品。死亡的阴影、疲劳的压榨,正如锈迹般在机械的缝隙中无声生长,又有谁能在这生与死的细缝间还保持清醒呢?但这些明白和理解并未给他带来丝毫释然,反倒让他在苍白的灯光与无尽的噪声中愈发感到孤独。那种孤独,仿佛无形之刃,一点点削去他与他人之间的最后纽带,将他逼入一片无声回响的空地,只剩自己的心跳在胸腔内沉沉应和。
此刻,站在这片被爆炸毁灭的废墟前,他望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今却化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焦灼和血腥的气味,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噬苦涩的铁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利克斯再次开口问道,声音有些嘶哑。他环顾四周,工友们的脸上只有茫然,没有人知道答案·,他只能从大家的眼神中捕捉到同样的无助与疑惑。
“维克多呢?”他突然想到。这次的工作正是维克多派给自己的,难道说他知道这场爆炸的发生?
可这说不通啊,如果要从这个角度来想,维克多为什么要单单救下自己的命?
就他那种利益至上的性格,自己的命在他眼里估计还比不上几枚光币,到底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艾利克斯的思绪骤然被谜团掩盖——他可不相信这只是单纯的巧合,亦或者说,这世界上就没有巧合这一说。
突然,蒸汽塔中那道仿佛是被人精心处理的裂痕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抬起头,艾利克斯的目光穿过弥漫的烟雾,搜寻着维克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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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友们的低声抽泣和愤怒的咒骂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混乱的氛围中,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打破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艾利克斯抬起头,只见一辆蒸汽驱动的专车缓缓驶入工厂的废墟。那是一辆造型夸张的蒸汽动力车,车身上装满了精致的铜制管道和阀门,每一寸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车轮轮毂边缘布满了复杂的齿轮,蒸汽从尾部的管道中喷出,形成一条浓密的白色烟雾。
维克多依旧穿着他那身得体的黑色外套,整洁得仿佛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他的皮鞋在碎石上踩出清脆的声响。他仿佛刚从一场高级晚宴中走出,衣角没有一丝灰尘,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从容。
站在工友们面前,维克多的目光冷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惊。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各位——”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事故。”
工友们纷纷抬起头,疲惫的脸上依旧是麻木和茫然,目光投向维克多,仿佛在等待他带来些什么。
“失去的那些人,”他继续说道,语调平静得近乎冷漠,“他们是我们工厂的支柱,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我们将永远铭记他们的付出。”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仿佛在为那些牺牲者做最后的哀悼。但那过于平板的语调,却让艾利克斯感到一种奇异的不适。
“真像……一场排练好的演讲。”艾利克斯在心里嘀咕,紧盯着维克多那波澜不惊的脸。
然而,这样的话语似乎真的触动了工友们的情绪。或许是平日里维克多那严肃冷漠的形象太过根深蒂固,这些温和的安慰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根稻草,让人本能地想要抓住。
维克多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然后缓缓补充道:“但是,请相信我们,工厂会竭尽全力帮助大家渡过这个难关。我们会安抚受害者的家属,并在未来的工作中加强安全管控,确保类似的悲剧不再发生。”
他的话语缓慢而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精心雕琢。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就像在说出一个不可置疑的承诺。围在他身边的工友们开始点头,脸上的麻木似乎稍稍减轻了些。
可艾利克斯越听,心里却越不是滋味。
倒不是维克多说得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得不真实,好得让人不安。
这样的事故,虽然是艾利克斯记忆中的第一次,但工厂中出人命的事情却并不罕见。高强度的工作、年久失修的设备、对安全措施的漠视,早已让这里成为事故的温床。而每一次,工厂高层的处理方式都如出一辙:压下消息、控制舆论,将真相牢牢锁死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最终,这些血淋淋的事件化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在无力的抱怨和麻木的叹息中被时间冲刷得模糊不清。
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
维克多亲自站在废墟前,向工友们安慰致辞。这反常的举动让艾利克斯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工厂一向冷血,对底层工人的死活漠不关心,而现在却费心让维克多出面,显然另有深意。
但艾利克斯没有说什么。他站在一旁,目光扫过那些脸色苍白的工友。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像是落水者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或许他们也知道,这根稻草并不能救他们,但此时此刻,哪怕是这点渺茫的光芒,也比彻底的黑暗要好。
维克多的声音依然低沉而有力,他的演讲还在继续。他的话语虽然简单,但却精准地击中了工友们的心。他们脸上的悲伤和麻木虽然没有完全褪去,却已然比之前多了一些神采。即便这份变化微乎其微,却足以证明,维克多的话正发挥着作用。
艾利克斯没有再去听演讲,他的思绪飘远了。工厂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工人?这一切是否与这次的事故有关?还是说,工厂高层正在酝酿着什么?
就在他陷入思考之时,维克多的声音突然传来:“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浑身一震,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汗毛瞬间竖起。他本能地感受到某些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我,我在。”他有些结巴,硬着头皮回应,嗓音干涩得像被蒸汽烘烤过的管道。
维克多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你,跟我来一趟。”
撂下这句话后,他转身便朝工厂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多看艾利克斯一眼。
而艾利克斯转身,咬咬牙,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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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克斯被叫到维克多的办公室时,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怵。
随后他就观察到了更奇怪的现象——工厂爆炸的位置距离这间办公室不过几十步之遥,但此刻站在这里,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办公室内整洁得近乎不真实,家具安然无恙,书架上的文件整齐排列,甚至连窗帘都没有一丝灰尘,仿佛外面的动荡从未发生一样。
“这地方,真是……”艾利克斯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越是仔细观察,艾利克斯越觉得头皮发麻。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随即心头一震——工厂的废墟清晰地映入视野,工友们在残骸间忙碌的身影显得无比清晰。而这里,就在爆炸的范围附近,居然安然无恙。这样的反差,让他感到喉咙发干。
维克多一定是提前知道了爆炸的发生。艾利克斯几乎可以肯定。他甚至怀疑,维克多不仅预料到了这场灾难,还精确地控制了爆炸的范围——连这间办公室都没有受到半点波及。
维克多站在窗前,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外面的废墟。他的身影笔直如雕塑,背对着艾利克斯,西装熨得一尘不染,连肩膀上的线条都没有一丝皱褶。
窗外,工友们在废墟间穿梭,忙着清理残骸,时不时有人抬起担架,抬走伤员或遗体。这场景投映在维克多的眼中,却没有激起丝毫波澜。他站在那里,沉默无言,仿佛这片废墟和他毫无关系。
艾利克斯努力压下内心的紧张,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他试图让自己的脚步声显得更轻些,但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哪怕再轻微的声响,似乎也被无限放大。
“维克多先生……”艾利克斯低声开口,试探着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维克多没有转身,只是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艾利克斯站在原地,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一种深深的不安正在逐渐吞噬他的理智。
“坐吧。”维克多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
艾利克斯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下。
“刚才的事……”艾利克斯终于忍不住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问,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从维克多这里什么样的答案。
维克多这时才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冷峻神情。他慢慢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仿佛在思索如何开口。
“公司已经决定了,”维克多的声音像是从冰窟里冒出来的冷气,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机器生成出来的,“所有因为这次意外而死亡的工人,都不会得到任何赔偿。”
艾利克斯的心猛地一紧。他死死盯着维克多,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或者不安,但没有,什么都没有。维克多的表情冷静得让人发寒,仿佛在谈论的是某种无关紧要的数据,而不是几十条鲜活的生命。
维克多继续说道,声音依然毫无波澜:“他们的家属在金钱方面的补偿不予考虑。”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艾利克斯的反应,随后补充道,“上面说了,这是因为工人的违规操作,和工厂无关,我们不去找他们要钱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
艾利克斯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鸣,维克多的身影仿佛化为了一个幽深的黑洞,吞噬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他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和恐惧。刚才的庆幸已经被这冰冷的现实打得粉碎。
他看着维克多那双冰冷的眼睛意识到,这叼人压根不在乎工人的死活。
“你去告诉他们。”维克多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再次投向工厂的废墟,“告诉他们,这是不可避免的意外。”
艾利克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他知道,维克多是在让他做替罪羊。他要自己将这个冰冷的决定告知工友们——那些早已充满悲愤和绝望的人。
告诉他们,工厂不会赔偿;告诉他们,他们的亲人死得毫无意义。
就在那一刹那,艾利克斯终于明白了维克多的用意,为何要特意留他性命。他并非幸存者,而是被精心选中的替罪羔羊、一枚缓和工人怒火的棋子。那些满腔愤怒与悲伤需要一个宣泄口,而他,就是那块冷冰冰的挡箭牌。
“维克多,你……”艾利克斯终于无法压抑内心的震动,声音在喉间颤动。可维克多却毫不犹豫地挥手打断,语调冷硬如铁砧上的铁锤,语速平稳得如同机械齿轮的转动。
“你去告诉他们,”维克多不带一丝情感地重复道,像在下达一条无可置疑的命令,“告诉那些工人,那些死人,不会有任何赔偿。”
艾利克斯的胸口宛如被铁链紧缚,呼吸变得粗重而费力。他能感觉到愤怒在血液中翻腾,仿佛一头困兽在暗室中哀嚎、撞击,急于找到出口。他的拳头无声地攥紧,关节在微光里泛着苍白的冷色。
时间像被封存在琥珀中,一瞬间的沉默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仿佛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因恐惧而停滞不动。艾利克斯的思绪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船舱,狂乱而无处安放。他想起身,想以最原始的暴力粉碎那张冷漠的面孔,但身体却仿佛被无形的铁索锁住,无法动弹一分。
愤怒与无奈在胸腔中盘旋,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没有闪电,没有雷鸣,却足以将人撕裂。艾利克斯只能僵直在那里,目光灼热,却被一层无形的坚冰压制得无法燃烧。
他从未如此无力。
艾利克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充满干涩:“维克多,你他吗的……你觉得你吃定我了?”
维克多微微一笑,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像是猎人看到猎物挣扎时露出的那种残忍笑意。他轻轻推开桌上的一张文件,文件上的字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冷硬而残酷。
“你可以选择不去,但后果你得自己承担。”维克多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艾利克斯的目光落在那张文件上,文件顶部写着的“资产冻结通知”几个字,像是一个冷冰冰的判决书,毫无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