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情切切乐山花解语 恨绵绵峨眉炉生香
七月初四，峨眉山，金顶主峰，华藏庵。
“老尼一生要强，做人做事俯仰无愧，近日来焚香阅经，反躬自省，却有两件陈年往事涌上心头，不由悔恨交加……”一向意气风发、脾气火爆的了凡师太自痊愈后脾气收敛了不少，人也更加温和，有时甚至郁郁寡欢。
沈月婷瞥见了凡眼角的皱纹，惊觉师父这一年来老了不少，心中一阵绞痛，劝慰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事想它作甚。”
“慧心、慧明，龙王到哪里呢？”了凡望向侍卫左右的两个中年尼姑，这二人是慧字辈中的佼佼者，如今了字辈只剩了凡一人，慧字辈自然成了峨眉的顶梁柱。
慧心道：“成都离峨眉近，魔教妖孽几天前就到峨眉山脚了，只是一直龟缩不出。他们倒也安分守己，并未劫掠山下百姓。”
“慧明，那日我派你潜入成都观战，你将龙王和唐三的对局再仔细描述一遍。”
“是。”慧明不厌其详，事无巨细，一一复盘。
了凡听完叹道：“太强了，太强了，莫说我伤愈后功力大减，即便全盛时期也远非龙王敌手。”
这是事关峨眉生死存亡的高层会议，除掌门了凡、圣女沈月婷外，只有慧字辈四大长老，慧明、慧心、慧见、慧性有资格参会。
慧见谄媚道：“掌门师叔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依贫尼看，您的武功远在龙王之上。”
“放你娘的狗屁！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拍马屁！”了凡瞪了一眼慧见，慧见卑陬失色，低头不语。
了凡叹了口气，又道：“老尼刚投入峨眉门下时，全派上下只有两百个人，且这个人数每天还在减少。当时没有禁武令，蜀中门派林立，争斗不断，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江湖仇杀实在是家常便饭，即便我峨眉这种佛门净地也难以幸免。为了成为巴蜀第一名门，我们那代人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也流了太多血泪……我们了字辈尼姑最多的时候有一百三十五人，如今却只剩老尼一人，师姐师妹们的血浸透了峨眉金顶。有时候我常在想，这峨眉金顶何以如此艳丽多姿，是不是师姐师妹们魂兮归来，搅动彩霞万千？好不容易，我们打败了包括唐门在内的所有川蜀门派，成了名副其实的巴蜀第一名门，门派规模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三千人，可这一切却因为老尼的一念之差又全部付诸东流，老尼真是峨眉的千古罪人啊！当年如果老尼能沉住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峨眉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见了凡越说越激动，众人不敢则声，被偏爱的沈月婷却有恃无恐，笑着为其递茶、拍背，柔声宽慰：“师父莫要再伤心，一切起因皆在徒儿身上，列祖列宗怪罪下来，那也只会怪徒儿无能，哪会怪罪保全徒儿、铲除邪教、为峨眉扬眉吐气，使我派声威大振的师父呢。”
了凡平复心绪，继续说道：“如果说贸然和邪教决一死战是老尼平生第一恨事，那另外一件令老尼追悔莫及的恨事则是赶姬无双下山，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当年实在不应听信谗言，将无双逐出师门。”
“姬无双”这个名字一出来，慧字辈四尼都默不吭声，不发一言。沈月婷不明所以，问道：“姬无双是谁？”
“峨眉上一代圣女，十八年前叛离峨眉，如今是魔教的夜叉。”
“原来是那个魔女，师父锄奸有功，何须后悔。”
“唉，不提也罢，为师当年实在是太冲动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怪罪。后来查清事情原委，知晓她的苦衷后，又悔之晚矣，那时她已堕落为魔教妖女，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了凡扯开话题道，“月婷，你的《九阴真经》练得怎么样呢？”
“启禀师父，弟子已有了九成火候，明年出师大考前，弟子定能将《九阴真经》学深悟透。”
“很好，今天先到这里吧。”了凡师太宣布散会，她思绪纷飞，一下子飞回十八年前。
峨眉派只招尼姑，偶尔也招带发修行的女弟子，但这些女弟子和少林的俗家弟子一样，学个几年武艺便会还俗下山，始终接触不到门派的核心武藏。但圣女不一样，圣女即峨眉储备掌门，无须剃发无须礼佛无须出任务无须承担任何职责，只需要专心学武，继承门派所有绝学。峨眉的圣女每任只有一人，一般十岁左右就会被确认为圣女，接受最全面的教育辅导。峨眉师太们的眼光非常毒辣，他们选择的圣女往往既是冰雪聪明天资极高的武学奇才，又是国色天香秀外慧中的绝代美人。在圣女二十岁的某一天，她们会迎来出师大考，考试失利则会被取消圣女资格，贬为普通弟子，门派将重新培养新一任圣女。考试成功则会面临一个选择，要么正式剃度出家接任峨眉掌门，要么叛出师门被峨眉处以极刑“三刀六洞”。十八年前，刚满二十岁的姬无双正式迎来出师大考，圣女出师的要求极为严格，一是要掌握全部《九阴真经》，二是要融会贯通至少三门以上的峨眉顶级武学，三是前半生不能有任何污点，主要是不能对师门不忠、不能沾染情丝。若是峨眉圣女失身于人，将会使全派蒙羞，沦为江湖笑柄。二十岁的姬无双虽然没有现在的成熟风骚、狐媚性感，但依然如出水芙蓉，楚楚动人。比起她的美貌，她的天赋更令人惊叹，弱冠之年便练满《九阴真经》，掌握氤氲剑雾、捕雀步、掷针术、飘雪穿云掌、五罗轻烟腿等五大高等武学。她很轻松地通过了出师大考，但是在最后的政审环节却遭到了师姐妹举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姬无双才貌俱佳，风姿绰约，平时表现太过优异耀眼，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早已成了同门师姐妹嫉妒的对象。女人最擅拉帮结派，搬弄是非，慧明、慧心、慧见、慧性四人皆对姬无双恨之入骨，她们还专门组建了小团体搜集姬无双的黑料，终于在姬无双出师大考那天将了她一军。
不是捕风捉影，更非空穴来风，这姬无双真的有问题。十八岁那年，她在乐山剿匪时因江湖经验欠缺中了匪徒暗算，差点贞操不保，幸得路过的唐门少侠季火旺舍命相救才保全这冰清玉洁之身。可是季火旺却因替她挡刀，中了刀上的情花毒（一种催情春药，土匪用来对付姬无双的），情毒发作，肝肠寸断，若是半个时辰内不与异性交合，便会下体充血爆裂而亡。此毒无药可解，只有立刻行房才能得救，姬无双本想花钱寻个妓女拯救季火旺，可这荒郊野岭该去哪里寻人？眼看季火旺危在旦夕，不能再拖，为了报答季火旺的救命之恩，姬无双舍身相救，送出了自己的第一次。二人巫云楚雨，颠鸾倒凤，尽享鱼水之欢，即便解毒之后，二人依旧情难自抑，如胶似漆，在互相爱抚中私定终身。
云朝雨暮，迎风待月，飘飘欲仙，乐不可言。这是姬无双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初经人事的姬无双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想要放弃圣女的责任，寻个机会与季火旺私奔。可这季火旺却是个倚翠偎红、拨云撩雨的情场浪子，他虽痴迷于姬无双的美好肉体，但若让其一心一意只爱姬无双一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加之他后来知晓了姬无双是峨眉圣女，若是睡了她的事被了凡师太知道，自己三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便刻意疏远姬无双。讽刺的是，他的心灵不在姬无双身上，可他的肉体却让姬无双怀胎受孕。第二年夏天，当姬无双满心欢喜的告诉季火旺她怀了他的骨肉时，季火旺却惊怒交加，责备她为何不按时服用避孕药物，并让她赶紧打胎流产。原来季火旺并不爱自己，十九岁的姬无双明白了这个道理，她的世界塌陷了，一片灰暗。那一天，姬无双杀了季火旺（季火旺只是普通唐门弟子，失踪或身死都没人在意），并在江湖上消失了一年，（她向师门申请下山游历，定期与师门互通书信，众人也未起疑）直到生完孩子体态恢复后才返回峨眉。本来以为一切就这么翻篇了，此事将成为姬无双不堪回首，难以启齿的记忆被埋藏在内心深处。但是慧明等四人居然找到了姬无双当初交给眉山的一户樵夫家抚养的孩子！姬无双怎么也想不到，当初自己母爱爆发冒着风险产下的女婴居然成了今日逼死自己的催命符。
“你们既然能找到我的孩子，说明你们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当真觉得是我的错吗？大家都是同门师姐妹，有必要对我们母女赶尽杀绝吗？”二十岁的姬无双愤怒的质问自己的同门。然而慧明、慧心等人早已被嫉妒冲昏头脑，不仅不同情姬无双，还在了凡师太面前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让了凡师太肝火更盛。这是唯一能扳倒姬无双的机会，她们绝对不能放过，姬无双这朵红玫瑰开的太灿烂太妖艳了，是时候折下来让她枯萎呢。除慧明等四人之外，还有很多同门也在一旁拱火，女人天生善妒，平常她们妒忌姬无双的美貌和武功，如今她们一想起姬无双还享受过她们终生都无法享受的男欢女爱，更是妒火中烧，不惜火上浇油，中伤姬无双。
盛怒之下的了凡师太本想杖毙姬无双，但姬无双毕竟是自己养育十年的爱徒，实在不忍就此杀了。便噙住泪水，艰难下令：扣押姬无双的孩子，废除她的武功，将她赶出峨眉。后来，无家可归的姬无双在兰州流浪时遇到了龙王，龙王当时全家被满门抄斩，郁郁不得志。姬无双同样心灰意冷，二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厌世与孤独。与其说一见钟情，不如说是同类之间的互相吸引，二人干柴烈火，睡到了一起。姬无双以美色饲养龙王，讨他欢心，作为回报，龙王将她带回了光明圣教，并请求天王以《乾坤大挪移》神通为姬无双修复经脉，恢复功力。自那以后，世上少了一个清纯善良的侠女姬无双，多了一个妖娆狠辣的魔女夜叉。
翌日，峨眉众尼正严阵以待。这时，几个小尼姑匆匆进来，走到慧明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慧明脸上变色，问了一句话。尼姑们手指门外，脸上充满惊骇和诧异的神色。慧明在慧心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慧心的脸色也立时变了。慧心走到慧见身边，向她说了一句话，慧见也登时变色。这般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四个传八个，越传越快，直到传到了凡师太耳中。顷刻之间，嘈杂喧哗的大殿中寂然无声。
因为每个人都听到了四个字：“龙王拜山！”
慧明向慧性点点头，又向慧见、慧心二尼望了一眼，说道：“有请！”那几个小尼姑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心中都怦怦而跳，明知己方人多势众，众人一拥而上，纵使不能将龙王乱刀分尸，也不至于被灭了满门。但龙王威名实在太大，由不得众人不胆战心惊。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得蹄声答答，车轮在石板上隆隆滚动，一辆骡车缓缓的驶到了山门前，却不停止，从山门中直驶进来。了凡师太眉头深皱，魔教肆无忌惮无礼已极尚能理解，他们能赶骡车登山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得咯咯两声响，骡车轮子辗过了门槛，一条大汉手执鞭子，坐在车夫位上。骡车帷子低垂，不知车中藏的是什么。群尼不约而同的都瞧着那赶车大汉。但见她方面长身，宽胸粗膀，眉目间不怒自威，原来并不是什么大汉，而是阿修罗护法。
“轰”的一声，车门洞开，龙王搂着夜叉的小蛮腰迎面走来。在他们的身后，史潇然施展乘风蹈海，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史潇然，你怎么会在这里？”了凡有些诧异。
史潇然神情尴尬：“晚辈见过了凡师太，师太重伤初愈还是别和龙王动手吧。师太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真没加入魔教，哎呀，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被魔教挟持了，不是自由身。”
“师父记得史潇然，却不记得我吗？”夜叉扭动腰肢，笑语盈盈，眉目间带着一抹媚态，浑身上下蕴含着一股骚劲儿。场上有些年纪大的尼姑和夜叉是旧识，纷纷指指点点，责骂她背信弃义、水性杨花、不知羞耻、淫娃荡妇……
了凡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夜叉，怒道：“无双，你现在都穿的什么衣服！裤子也不穿，袒胸露乳的成何体统！”
龙王笑道：“师太，无双现在是我们圣教的夜叉护法，她再怎么浓妆艳抹，打扮的再怎么花枝招展也轮不到您老人家操心吧。”
了凡神情一黯，道：“龙王说得对，老尼的好徒儿姬无双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是老尼认错人呢。”
夜叉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冷冷道：“我可不是你的好徒儿，当年师父挑断我的手筋脚筋，散去我的全部功力，我至今记忆犹新……”
了凡打断她的话：“今日究竟是老尼和龙王决战的日子，还是和你这妖女秋后算账的日子？”
夜叉大怒，气得花枝乱颤，丰满的酥胸不住摇晃，看的一旁的史潇然差点流下口水，“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我女儿现在哪里？”
了凡淡淡道：“死了，六岁那年病死了。”
沈月婷心里嘀咕：按照昨日师父所言，夜叉的女儿应该和我同岁，我是七岁那年上山的，也就是说在我上山前她就死了，难怪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姬无双的故事。
夜叉美目含泪，紧咬朱唇，泫然欲泣。龙王怕她失态丢了圣教的脸，遂催促了凡应战。了凡却道：“龙王，可否给老尼一点时间。”
龙王奇道：“师太想干什么？”
“交代后事。”了凡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峨眉弟子纷纷垂泪哭泣，有的作势就要和魔教火并。
“呵呵，师太多虑了，本座不会杀你。或者师太直接伏地认输，你我之间连开战都可免去。”
“鬼谷子这个倔老头儿败了之后，不愿苟活，老尼和鬼谷子是一类人，我们都不能接受自己被魔教打败。投降绝无可能，如果老尼败了，也无颜苟延残喘。”
“懂了，师太请自便。”
“还有一事相求，史潇然可否借我一下？在南疆史潇然多次襄助峨眉，于我派有大恩，老尼想在临终前给他一点帮助。”
龙王点头同意。
“多谢龙王，慧明、慧心，你们好生招待龙教主，请他尝尝我们峨眉美食玉蜂浆。”
“谨遵师命。”
“师太你到底在说啥啊，打不过龙王不丢人，咱学鬼谷子那个老顽固干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师太。”史潇然极力劝阻。了凡师太充耳不闻，她斥退左右，携沈月婷、史潇然二人进入内室。
“现在就我们三人，老尼就开门见山，史潇然，你对我峨眉有大恩，老尼昏迷的那段时间，多亏你忙前忙后，老尼无以为报，想以全本《九阴真经》相赠。”
“师太不必客气。”史潇然谦恭推辞。
“怎么，你嫌这谢礼太轻？”
“当然不是，一是这谢礼太过贵重，二是晚辈已学会九阴真经。”
“什么！”了凡师太和沈月婷都很震惊，哪有外人只听一遍经文就能学会九阴真经的道理。
“此事说来话长，晚辈曾修习过河图秘术和九阳神功，然后……”不待史潇然展开，了凡就打断他的话，“没时间了，你的谢礼待会儿再说，沈月婷！”
“徒儿在！”
“即日起，你就是峨眉新任掌门！你可择日剃度，举行掌门接任仪式，记得广发请帖邀请各门各派赏光。这是掌门信物——诛仙断剑，这是祖师遗物——软猬甲，这是镇派之宝——《九阴真经》经书。”了凡边说边从内室的柜子中先后取出峨眉三宝（诛仙断剑、软猬宝甲、九阳真经），“这些东西你且收好，千万不能弄丢了。”
“师父！您老人家在胡说什么啊！”
“为师这一身功力来之不易，若是被龙王击毙，这身功力就会自行消散，实在可惜，不如先传与你。”了凡说着便要传功于沈月婷。
见沈月婷推辞不受，了凡问：“你不肯当峨眉掌门？”
“弟子尚未通过出师大考，此时接任掌门于情于理都不合，恐难服众，请师父收回成命。”
“事急从权，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为师知道你担心慧明、慧心那几个师姐会难为你，不必多虑，等你继承了我这身功力后，你将是峨眉第一高手，她们不服也得服。”
“弟子还是不能答应。”
“怎么，莫非你心有所属，是武当派的那个古城吗？这小崽子看起来忠厚老实，没想到竟敢勾搭我的爱徒！岂有此理！”
沈月婷面色羞赧，急道：“弟子已立誓终身不嫁，青灯伴佛，和古城更是清清白白……”
史潇然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师太，沈月婷年纪尚小，要她统领峨眉确实强人所难，您老人家就好好活着不行嘛。”
了凡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好，老尼不寻短见，也不逼月婷当掌门，但是月婷你须先接受我的功力。”
沈月婷还待拒绝，了凡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双手扣住她的手腕，就欲传功。
“传功这个事我比较有经验，沈姑娘你现在千万别乱动，你必须静下心来接受师太的馈赠，不然你俩都可能走火入魔。”
“史潇然，快想办法阻止我师父，不然姑奶奶杀了你。”沈月婷讨厌男人，虽然史潇然几次三番相助峨眉，但她对史潇然依旧没有好感，这时候情急之下更是破口大骂史潇然。
史潇然遭沈月婷辱骂，也急眼了，吼道：“难道你想让师太死不瞑目吗？！”
沈月婷闻言心中一震，只能收敛思绪，专心接受了凡的传功。了凡和沈月婷所修内功一致，内力属性一致，加上了凡八脉俱通，沈月婷也通了三脉，传功效率大幅提升。两人师徒连心，摒弃杂念，不一会儿便传功完毕。了凡八十年的功力传到沈月婷身上竟有四十年之多，传功效率达到了50%以上，沈月婷本就有三十多年的功力，加上师父传送的功力，她的总功力已接近八十年，实是当之无愧的峨眉第一人。
此刻了凡已经内力尽失，头童齿豁，鸡皮鹤发，老态尽显。沈月婷则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了凡将峨眉三宝递与沈月婷，道：“收好它们，该教的武功为师都交给你了，你日后定要勤学苦练，坚持不懈。”
沈月婷一把抱住老态龙钟的师父，泣不成声。
了凡慈爱地抚摸沈月婷的发髻：“月婷，无论你同不同意，等为师一死你就是峨眉掌门，我要你再答应为师一件事。”
“莫说一件，十件、百件弟子也答应。”
“史潇然是我派贵人，日后史潇然若有所求，峨眉上下必须竭力帮助。”了凡看向史潇然，“老尼没什么能给你的，只能让峨眉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徒儿铭记于心。”
“师太……”史潇然眼角泪花滚动，险些夺眶而出。
“月婷，你先回避一下，为师有事要和史潇然讲。”
“是。”沈月婷退至后院。
“唉，真是作孽啊，这件事老尼本来是要告诉月婷的，但是实在开不了口，只能先说与你听，烦你日后得空的话转达给月婷。”了凡道，“夜叉的过去你可知道？”
“听说她曾是贵派的圣女姬无双。”
了凡将姬无双的故事长话短说，告知史潇然后，又道：“刚才在外面老尼实在看不惯无双现在那淫荡的样子，怒气直冲脑门，便故意气她，说她的女儿已死，阿弥陀佛，老尼又犯戒呢！”
“这么说，夜叉的女儿还活着。”
“没错，她就是沈月婷。”
史潇然大吃一惊，说话都有些结巴：“沈姑娘…竟是…夜叉的…女儿……这么一说……她们确实…有几分相像……只是夜叉过于风骚……沈姑娘又…又太过保守…导致二人气质…截然相反…让我忽略了她们容貌上的相似。”
“老尼当年先是把月婷送给了峨眉山脚下的猎户——沈家夫妇收养，可这夫妻俩家境贫寒，又重男轻女，老尼担心月婷在他们家会受欺负，又忍不住将她接上山来，收为弟子。本来老尼是不想让她当什么圣女的，只想让她带发修行做个普通人，日后要是遇见自己的如意郎君，还俗出嫁也无不可。只是月婷太过优秀，了结、了缘、了情那几个家伙一致推选她当圣女，老尼拗不过，又不敢以实情相告，最终还是害了月婷。依老尼所见，这孩子怕是喜欢上了武当的那个古城，唉，冤孽啊，怎么又是武当，老尼年轻的时候和武当的太虚道长也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算了，以后有空再和你讲，老尼先出去迎战呢，龙王远道而来，可不能让客人等太久。”
当了凡师太出现在龙王面前的时候，她已步履蹒跚，老态龙钟。
龙王身负天子望气术，自然能看出了凡师太此时内力尽失，他也不戳破，拱手道：“师太先请吧。”
了凡对着周围的峨眉弟子大喊道：“峨眉弟子听令！”
“弟子在！”众弟子整齐跪倒，只等掌门一声令下，摔杯为号，一同杀奔龙王。可她们没等来了凡下令，却等来了掌门交接宣言：老尼圆寂之后，沈月婷就是峨眉掌门，你们必须对她绝对忠诚，紧密团结在她的领导之下，坚决维护她在峨眉的核心地位！
全场一片哗然，沈月婷也呆若木鸡。
了凡又恶狠狠地看向龙王：“龙王，老尼不是你的对手，但老尼也不会让你有打败峨眉的机会。”说罢，便抽出腰间短剑，自刎而亡。
看着了凡血溅当场，龙王忍不住鼓掌赞道：“了凡师太真是女中豪杰，只是您太高看本座呢，本座并不会因为顾及脸面就放过你的这些徒子徒孙。夜叉，你报仇的时候到了，本座给你三炷香的时间，让你自由发挥。”
“多谢教主。”夜叉浪笑连连，杀气腾腾地走向峨眉弟子。
“不可！”史潇然和沈月婷同时冲向夜叉。阿修罗身形一晃，拦在了沈月婷面前，她连续呈现“猛虎下山相”、“万马齐喑相”、“奔牛相”、“替罪羊相”，打的沈月婷连连后退。而龙王则运转吸星大法将史潇然吸了过来，再度把史潇然踩在脚下，用鞋底蹂躏他的脸：“本座真的很讨厌你，又确实舍不得杀你，恭喜你成功引起了本座的注意。”龙王说着，施展天子驭气术将史潇然内力完全封锁，又掐了一个“赑屃印”让史潇然承受千斤重担，无力起身。
“哈哈哈哈……”夜叉浪笑着解下系在腰间的红色软鞭，用它尽情屠杀峨眉弟子。峨眉中坚力量几乎全军覆没于南疆，仅存的精锐之师又分散于各峰，留在主峰的反倒是群武功低微的年轻弟子，这些人哪里是夜叉的对手，再加上夜叉本就出身峨眉，十分了解峨眉武功，应付起来更加得心应手，驾轻就熟。另一边，驻守在峨眉各峰的弟子虽然也想赶来支援，但通往金顶主峰的路已被魔教六大长老把守，她们连续冲击了几次，均不得过。
眼见在场峨眉弟子被夜叉屠戮大半，慧明、慧心、慧见、慧性四人作为除沈月婷外武功最高的峨眉门徒当仁不让，四面出击，包围住了夜叉。夜叉出手虽狠，却依旧温言软语：“四位师姐，你们进招吧，可要好好疼爱我这个小师妹哦。”慧明心想夜叉出手如电，若被她一占先机，极难平反，当下左足踏上，剑交左手，一招“三环套月”，第一剑便虚虚实实，以左手剑攻敌，剑尖上光芒闪烁，嗤嗤嗤的发出轻微响声。夜叉斜身闪开，慧心跟上，使“大魁星”、“燕子抄水”，长剑在空中划成大圈，右手剑诀戳出，竟似也发出嗤嗤微声。夜叉纤腰轻摆，一一避过，说道：“几位师姐，当真是全不念故人之情啊。”这“情”字一出口，软鞭便如灵蛇颤动，直奔在旁掠阵的慧见胸口。慧见奔身向左，那软鞭竟从半路弯将过来，鞭过如刀，将她喉咙切割开来，慧见捂着喷血的喉咙说不出话，倒地而亡。慧性大怒，一招“风摆荷叶”，长剑削出，鞭剑相交，轻轻擦的一响，慧性只觉虎口发热，长剑险些儿脱手，心中大吃一惊：“我只道她招式怪异，内力非我之敌，不料她内劲也这般奇诡莫测，难道她的九阴真力完全恢复了嘛。”慧性来不及多想，夜叉的九阴真力已顺着软鞭传了过来，慧性全力抵抗，终被击倒在地，筋脉尽断，一命呜呼。见已死了两名同门，慧明当下凝神专志，将一套峨眉剑法使得圆转如意，严密异常的守住门户。夜叉手中的软鞭犹似一条柔丝，竟如没半分重量，身子忽东忽西，忽进忽退，在慧明身周飘荡不定。慧明生平见识过无数怪异武功，但夜叉这般身法鞭法，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实非人间气象，霎时间宛如身在梦中，心中一寒：“难道她当真有妖法不成？还是有甚么怪物附体？”见夜叉身法诡奇，慧心便自其背后发力偷袭，夜叉并不回身，然而她背后竟似生了眼睛一般，鞭梢直指慧心的鼻尖。夜叉长鞭向后甩出，左手食中二指向慧心接连戳去，一连七指，全是对向她头脸与前胸重穴。慧心不及攻敌，也无法圈转长剑削她手臂，只得使招“凤点头”矮身避开。夜叉一击不中，不再理会慧心，软鞭回将过来，疾风暴雨般向慧明猛攻。慧心持剑在旁看了半晌，始终无法捉摸到她鞭法的精要所在，她见慧明剑法吞吐开合、阴阳动静，实已得了恩师了凡平时所指点的绝诣，心想师妹一生中从未施展过如此高明的剑术，今日面临生死关头，竟将剑法中最精要之处都发挥了出来，峨眉派武功讲究愈战愈强，时刻拖得越久，越有不败之望。夜叉突然间长鞭抖动，绕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圈子，登时将慧明裹在其间。她的鞭圈方向与慧明的剑圈相同，只是快了数倍。慧明剑上劲力被她这么一带，登时身不由主，连转了几个身，青光一闪，长剑脱手上扬。夜叉长鞭倒卷，鞭头对准慧明天灵盖砸了下去，将慧明打得身首分离。慧心大怒，纵身而起，右手抓住了软鞭的鞭梢。夜叉裙底飞出一腿，正中慧心腰胁。慧心一直捉摸不定夜叉诡异的鞭法精要所在，待得见她抖鞭成圈，拚着腰间受她一腿，左手探出，正是一招“虎爪绝户手”，夜叉冷笑一声，使出“九阴白骨爪”，巧妙破解慧心的攻势，并趁势命中慧心命门，抓住她气息阻塞的瞬间，利爪贯穿血肉，活生生挖出了她的心脏。
龙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屠杀，不多时，场上的一百多名峨眉弟子已被夜叉扫荡一空。夜叉浑身染血，娇喘吁吁，香汗淋漓，美丽的脸上布满了血渍，裙摆还在滴着鲜血，血腥之气掩盖住她那诱惑的体香，此时的夜叉不再是凹凸有致的极品尤物，而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女杀神。死去的尼姑们乌泱泱的一大片，她们的光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慈祥中又透露着诡异。其余各峰的峨眉弟子在攻了几次都不成功之后，又听闻了凡师太死讯，均如潮水般退去。仍在负隅顽抗的，只剩下沈月婷一人。传功之后，沈月婷已经能和阿修罗不相上下，两个女武神斗的昏天黑地，打了一千回合仍不分胜负。沈月婷先后使出十余种峨眉武功，仍旧克制不了阿修罗的十二奴相，情急之下，沈月婷射出冰魄神针，逼退阿修罗，转身便向夜叉奔去，此时的她已经失去理智，美目中难掩恶毒，只想手刃夜叉，恨不得生吃她的肉，狂饮她的血。
“啪”的一声，龙王打了个响指，将沈月婷用吸星大法吸了过来，然后如法炮制，使她和史潇然一起被固定在地上。被天子驭气术封锁内力的沈月婷口不能言，只能怒目看向龙王，那眼神恨不得将龙王生吞活剥。史潇然也是一样愤怒，也是一样不能开口，痛苦与愤怒占据了他的心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弱小？如果我能再强一点，了凡师太就不会死，峨眉也不会灭亡，好恨啊！好恨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好想变强！我要灭了魔教，杀了龙王！
“了凡自杀，害得本座不能堂堂正正击败了凡，对本座的成神仪式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龙王边用脚反复踩踏沈月婷高耸的胸部，边对她说道，“如果了凡能堂堂正正战死，本座一定会约束夜叉不对峨眉动粗，可恨那老尼姑鬼迷心窍，竟将功力全传给你，不肯与我正面交锋，阻碍本座的成神仪式，这是我们所不能忍的。夜叉，你的恨消了吗？”
“没有。”
“很好，本座也没有。不如我们来玩个大的？”
“教主想怎么玩？”
“把了凡师太的头颅割下来，置于这广场中央的香炉上，然后用峨眉弟子的尸体围绕香炉摆成一个圆，我俩就在这圆心的中间，当着了凡师太的面，以天为地以地为席，共赴巫山阴阳交欢如何？”
“哈哈哈哈哈，教主果然奇思妙想，这么做或许能把了凡那老尼姑气活过来。”
“教主，请问这沈月婷怎么处理？”阿修罗问。
“这小妮子性子倔的很，即便用上春药，她也不可能陪本座交欢，直接杀了又有些可惜，毕竟她是现任峨眉掌门，奇货可居。这样吧，先将她喂食‘三尸脑神丹’，后交由六大长老收押。”
沈月婷听见他们的对话，怒极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晕死过去。
史潇然则不顾真气反噬，用炁体源流冲破天子驭气术的封锁，厉声嘶吼：“你们这么做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