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坳里的萌芽
在华夏大地的西南一隅,有一个仿若被尘世遗忘的小山村,名叫清平村。这里青山延绵,似大地雄浑的脊梁,山上植被繁茂,四季都晕染着斑斓色彩。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穿过村子,溪水潺潺,奏响着自然的乐章,那是孩子们夏日嬉戏的天堂,也是村妇们洗衣话家常的好去处。
苏瑶就出生在这个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她家的院子坐落在村子东边,被几棵古老的槐树庇佑着。每至春夏之交,槐花如雪般簌簌飘落,满院清香。苏瑶的父母皆是善良敦厚之人,父亲苏大山是村里有名的猎户,身手矫健,每次进山总能带回些野兔、山鸡,让一家人的餐桌丰盛起来。母亲林氏则心灵手巧,她织就的布细密柔软,绣出的花样栩栩如生,村里哪家娶媳妇、嫁闺女,都少不了请她帮忙绣些被面、手帕。
在父母的疼爱下,苏瑶的童年过得无忧无虑。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一地细碎的金光,苏瑶会在母亲温柔的呼唤声中醒来,睡眼惺忪地走到院子里,看着父亲整理打猎的工具,心中满是崇拜。早餐总是简单却美味,自家腌制的咸菜、热气腾腾的玉米粥,还有母亲刚烙好的饼,咬一口,满是家乡味道。
白天,苏瑶跟着村里的孩子们漫山遍野地跑,他们知道哪里的野果最甜,哪个山洞藏着最多的密。春日,他们穿梭在花海间,用柔嫩的小手编织花环,戴在头上,仿若山林间的小精灵;夏日,瞒着大人偷偷跑到溪边,挽起裤脚,在清凉的溪水中捉鱼摸虾,溅起的水花打湿衣衫,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秋日,山上的栗子、核桃成熟了,他们带着自制的小篮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去收获大自然的馈赠;冬日,当雪花纷纷扬扬飘落,整个村子银装素裹,他们在院子里堆人、打雪仗,小手和脸蛋冻得通红,却乐此不疲。
闲暇时,苏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听村里的长辈讲故事。村口那棵老榆树下,常常围坐在一群人,老人们摇着蒲扇,讲述着清平村的过往,那些或传奇、或神秘的故事,像一把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苏瑶对世界认知的大门。她听着先辈们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繁衍,如何抵御外敌、守护家园,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向往的光芒。她知道村子外面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那里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虽然想象不出具体模样,但一颗名为“憧憬”的种子,已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悄然种下。
在学堂里,苏瑶也是先生眼中的好学生。她识字快、记性好,《三字经》《百家姓》总是背得滚瓜烂熟。先生讲的为人处世之道,她都默默记在心里,立志要做一个正直、善良、有出息的人,像父母期望的那样,将来能为清平村争光添彩。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不经意间转动。苏瑶十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引发了山体滑坡,无情地摧毁了村子里许多房屋,包括苏瑶家的。幸运的是,一家人都平安无事,但生活却陷入了困境。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父亲苏大山的眼神中满是无奈与坚毅,他与母亲林氏在昏暗的烛光下,低声商讨了许久,最终决定,为了苏瑶的来举家迁往山外的城镇。
外面那个在故事里被描绘得无比精彩的世界。
离开的那天,村里的乡亲们都来送行。小伙伴们拉着苏瑶的手,眼中噙着泪水,纷纷把自己最心爱的小物件送给她,有手工编织的手链、打磨光滑的石头,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承载着他们最真挚的情谊。老人们则拉着苏大山夫妇的手,千叮万嘱,让他们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困难就回来。苏瑶望着熟悉的村子,泪水模糊了双眼,直到村子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才转过头,踏上未知的旅程。
经过几天的颠簸,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繁华的青岩镇。刚踏入镇子,苏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们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漂亮衣裳,店铺琳琅满目,叫卖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喧闹而繁华的画面。
但这繁华却让苏瑶感到无比陌生和局促,她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躲在父母身后。 找到一处暂时的住所后,生活的难题接踵而至。父亲苏大山四处寻找工作,却因没有手艺,屡屡碰壁;母亲林氏为了贴补家用,接了些缝补浆洗的活儿,每天从早忙到晚,手指被针扎得满是伤口。看着父母如此辛苦,苏瑶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在这个新环境里,什么都做不了。
入学后的日子,更是让苏瑶陷入了自我怀疑。学校里的课程比村里的学堂难了许多,她发现自己之前引以为傲的知识储备,在这里不过是沧海一粟。同学们穿着崭新的校服,说着流利的普通话,课余谈论的话题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什么电影、音乐、游戏机,她听得一头雾水。在课堂上,她因为口音问题,回答问题时总会引来同学们的一阵哄笑,这让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体育课上,同学们熟练地玩着篮球、跳绳,她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有一次,老师让同学们分组进行跳绳比赛,轮到苏瑶时,她紧张得连绳子都握不住,连续几次绊倒,同学们的嘲笑声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刺痛了她的心。那天放学后,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她的心中满是迷茫与无助,曾经那个自信、快乐的苏瑶仿佛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繁华世界里迷失方向、如美玉蒙尘般的女孩,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适应这个新环境,又该如何找回曾经的自己。
在青岩镇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瑶心中的阴霾却并未消散。课堂上,她愈发沉默寡言,总是害怕犯错引来他人的嘲笑。然而,命运的转折悄然降临。
一日,学校组织了一场书法比赛。苏瑶望着那张空白的宣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往昔在清平村,她常看母亲用织布的梭子在布上勾勒花样,那灵动的线条、优雅的布局,如同此刻她心间跳跃的灵感。她深吸一口气,提起毛笔,蘸墨挥毫,笔下的字迹渐渐有了风骨,那是清平村的山水、溪流、炊烟赋予她的神韵。当作品展示在众人面前时,老师和同学们都投来了惊讶与赞赏的目光,那是苏瑶来到镇上后,第一次收获满满的肯定。
这次经历如同暗夜里的一点微光,让苏瑶意识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此后,她开始重新审视身,发现小镇虽繁华,却也有它缺失的质朴。她主动找到老师,请求课后辅导普通话与课业知识,每日晨曦微露,她便在出租屋的小院里诵读诗词、练习发音;夜晚,伴着昏黄的灯光,她苦学数学、钻研科学,那些曾经陌生的知识,渐渐被她服。苏瑶的父母也在困境中寻得了生机。父亲苏大山经人介绍,拜入一位老木匠门下,凭借着山里人吃苦耐劳的韧劲与对木器天生的敏锐,很快学得精湛技艺;母亲林氏的绣工得到镇上布庄老板赏识,特制的绣品成了店里的抢手货。一家人的生活,慢慢有了起色。
随着时光流转,苏瑶不仅在学业上迎头赶上,还交到了几位知心好友。她们一起漫步在青岩镇的老街古巷,苏瑶会给她们讲述清平村的故事,那些山野间的趣事、先辈的传说,让朋友们心驰神往。而她也在朋友们的陪伴下,学会了篮球的基本技巧,能在体育课上尽情奔跑、挥洒汗水。再回首,初来乍到的苦涩已化作成长的养分。苏瑶明白,自己就如那块蒙尘的璞玉,虽历经磨难,却在磨砺中愈发温润、坚韧。她知道,未来的路还长,清平村给予的是底色,青岩镇赋予的是机遇,她将怀抱着过往的珍贵记忆,向着更广阔的天地进发,续写
属于自己的传奇人生篇章。
苏瑶站在校门外,双脚仿若被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迈得沉重而迟疑。她微微仰头,望着眼前这所陌生又堂皇的学校,怀揣着满心的忐忑,缓缓踏入了校门。那一刻,周遭喧嚣热闹、充满活力的氛围却仿佛与她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让她顿感疏离与局促,仿若瞬间被卷入了一片陌生且波涛汹涌的知识海洋。
课堂之上,老师们激情澎湃地讲授着新知识,那些知识像汹涌澎湃、连绵不绝的浪潮,以一种排山倒海、锐不可当的气势,一波接着一波无情地向她袭来。复杂晦涩的数学公式,在黑板上扭曲着,宛如神秘莫测的外星符号,让她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难以参透其中的奥秘。老师手中粉笔的每一次轻点,都像是在她懵懂的认知世界里扔下一颗重磅炸弹,炸得她晕头转向。冗长陌生的外语单词,仿佛一道道难以跨越的沟壑,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向她示威,令她应接不暇,刚刚记住几个,转瞬又从脑海中溜走,仿佛调皮的小精灵在故意捉弄她。回首往昔,在清平村那温馨质朴、洒满阳光的学堂里积累的知识储备,与此刻眼前这些高深莫测、如同巍峨高山般的学问相比,显得如此单薄无力,仿若沧海一粟,渺小得不值一提。
而同学们投来的异样眼光,恰似一根根尖锐无比、淬了毒汁的荆棘,肆意地刺痛着她的内心。课间休息时,她总是习惯性地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匆匆躲进教室角落,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经间,便能敏锐捕捉到角落里传来的阵阵窃窃私语。虽说听不真切具体内容,但那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模样,让她心底明白,定是与自己那浓重的乡音——开口便暴露身份的土腔调,还有那土气过时、与小镇时尚格格不入的穿着脱不了干系。那些目光和私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将她的自尊心划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起初,这接二连三的攻讦让苏瑶满心委屈,自卑的阴霾如同浓重的大雾,悄然笼罩了她的整个世界。无数个课间,她都偷偷跑到操场边那间废弃的杂物间,那里阴暗潮湿,堆满了破旧的体育器材,却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她独自默默落泪,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浸湿了衣襟。她满心思念着清平村的老槐树,思念着那澄澈见底的溪流,思念着在那里的单纯美好。在清平村,湛蓝的天空下,青山绿水间,欢声笑语是生活的主调,人与人之间坦诚相待,毫无猜忌,温暖如同春日暖阳,时刻包裹着她。可如今,眼前的这一切却让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不断质疑自己能否融入这个新世界,仿佛迷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