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敌虏两翼
赵延寿早在契丹宰相耶律鲁不古与高怀德对峙的当口，察觉形势不对。
便即带着自己投降契丹的那批汉军悄悄的撤走了。
他在想此刻究竟是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幽州去。
还是快马加鞭的赶到大河东西两侧给契丹大军通报消息？
他深觉现在这个局面极其难以善罢，那晋军小子既然一举拿住了耶律德光。
除非身死，否则绝不会放过他！
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这小子和契丹皇帝同归于尽！
若真是如此，永康王耶律阮便会当场即位。
身在上京的述律太后，当年既然力主不准长子耶律倍即位，又怎会支持长孙？
难道好教等着自己死后，耶律阮清算她吗？
若是述律太后在上京也册立德光的儿子为君。
转眼之间，契丹便会有一场极大的内战！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赵延寿辛苦经营十年，百般讨好耶律德光，哄的他极为信任自己。
才换来了口头上答允一旦攻下开封，立自己为中原之主，言犹在耳，难道耶律德光活不过这一晚了吗？
也幸亏赵延寿带着自己的几千前锋跑的快！
要是等高行周三面合围，这一批两姓家奴可不能像契丹军队那样。
能在混乱中保持基本阵型，向北从容撤退。
赵延寿远远的围观了这场大战，不禁心有余悸！
他思前想后觉得不管怎么样，如果这一仗契丹兴兵讨伐中原却大败而归。
自己跟着回去绝讨不到好处！
是他赵延寿极尽怂恿虏主南侵的，真的打了起来，现实为何与他赵某人说的全不一样？
只要想到将来败后的这场责问，到底是身为降将的赵延寿只觉不寒而栗！
看到高行周与符、石二人兵马竟然多到这个地步，肯定是倾巢而出。
那此刻难道澶州又派大军进驻戚城了吗？
但要果真如此，戚城一座小城，养五万人已是极限，怎会还能再加一万？
如若不加，那现在岂不是空城一座！
赵延寿满心想要率领自己手中这三千多投降的汉人前锋。
在高行周与契丹军战事正酣之际，猛然袭击戚城！
说不定可以是奇功一件！
但他坐在马上六神无主的思来想去，转头看着跟随自己的兵丁又是垂头丧气。
不过终究还是不敢！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将自己手里的兵马分为两波。
分别去黄河北岸东西两侧加紧传递消息！
之所以这次赵延寿只有三千多人，全因都是作为前锋诱敌.....！
一路之上从幽云十六州进兵南下，一入晋境每一仗都是自己带着汉军先上去打。
耶律德光随后跟着，多少场仗打下来，能剩三千多人就不错了！
幸亏自己的核心兵力，还在幽州，并没有伤筋动骨！
是以这次赵延寿一看情势不对，便率先跑路了。
整个天下，除了耶律德光，再也没有人能随心所欲的掌控操纵自己！
他心中想到这一点，不禁又显得容光焕发，现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兵分东西。
将延河分布的六七万契丹大军招到戚城以北！
此刻这个形势，没必要再把军队撒开了。
什么上游的相州、黎阳，下游的顿丘、博州，什么马家口，统统不必要了。
原本契丹敌虏这次南侵是打算多点开花，同时攻破黄河北岸一线的所有大城。
让开封朝廷应接不暇，东西无法兼顾！
最后哪个城也守不住，但此刻条件已然不同了。
被高怀德这么不管不顾的猛然奇袭之后，最高领袖都被人家擒走了，还说什么多点开花？
但赵延寿害怕自己的分量不够，东路军的统帅是耶律德光的堂弟耶律麻答。
向来目空一切，几时正眼瞧过自己这已然贵为燕王的汉人降将？
就这样赵延寿极难自信的带着自己三千兵力的一半，拖拖赖赖的往东奔去。
要赶到博州去见这位不好相与的安国公耶律麻答。
博州是南北大运河与黄河交汇之地，盛唐以来都极为繁华。
只是终止于近一二十年，兵连祸结不断。
赵延寿一路之上，只是哀鸿遍野，所见极惨，临近博州城下，更是断垣残壁。
四野乡民已经奔逃的人迹罕见。
此刻的博州城中已是一座囤满了契丹兵的军事堡垒。
城中的汉人即使没有被赶尽杀绝，也要给汉人留些记号。
是以大规模的诬陷汉民为盗为匪，然后剜目、断手、毁脸！
博州刺史公廨之中，搜刮得来的珍货金银细软，塞满了各处厅堂。
耶律麻答为人之邪暴残虐，简直不可思议！
他饮食起居之处，常常悬挂虏掠汉人被生刨出来的五脏六腑，肝胆手足，悬挂在身边摆弄观看取乐！
赵延寿也多少听说过这虏主堂弟的种种暴虐事迹，进了博州城后。
心中也始终毛毛的。
见到耶律麻答那张粗野的面容，全秃的头顶，只有左右两缕小辫和显眼的酒糟鼻子。
魁梧的身材，看着应该没到四十岁。
赵延寿还未等耶律麻答张口，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爬到了这契丹大将坐着的腿前，捧住他的小腿，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号哭起来！
“大帅哇！大帅救命啊！陛下....！陛下蒙尘受辱了啊！”
耶律麻答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嗡声嗡气的怒道：
“这不是燕王嘛！你这样像他娘的什么样子？！赶紧站起来！”
说着一把将赵延寿拽了起来。
赵延寿顺势站起，放缓了哭腔抽泣着说道：“陛下...陛下被南狗给虏走啦...！”
耶律麻答一听便暴怒的重重一拳砸在身旁的桌子上，茶碗跌落摔的粉碎。
“你放屁！陛下英明神武，怎会被南狗虏走？！”
说着当场便一脚踹在赵延寿的肚子上，赵也不敢躲，一跤坐倒之后。
连滚带爬的又赶回这位虏将身前跪拜在地。
“大帅哇！高行周的兵马突然奇袭天子的中军大寨，陛下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儿啦！
现在事不宜迟，大帅赶紧发兵抢回陛下，灭了高行周要紧啊！”
赵延寿将头埋在袖中假意不断的抽泣。
高行周的大名，耶律麻答当然是反复听到过的，他一听是这个名字，不由得多信了三分。
当下双手从地上一把拽着赵延寿一身契丹装束的圆领袍服道：
“你是陛下亲封的燕王，但你也是汉狗！
你说高行周把陛下虏走了，我信他真有这个本事，现在可以发兵去救。
但要是你胆敢骗我！我把你拉到上京扒皮挫骨！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