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见晋王
进了明月楼，沈千芷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确定顾晏舟今晚一定在这儿。
她找过来，赌的成分更大，但又别无他法。
顾晏舟生母是皇后胞妹，偶然进宫时得皇上另眼相待，没多久就怀上他被封了昭妃。
昭妃身子弱，他自小便被养在皇后膝下。没两年，久无所出的皇后就生下了第一个公主。
宫里都说这是晋王带来的福气，从此帝后对他的偏宠世人皆知。
这位爷夜夜醉酒笙歌，还没娶妻就先养了个美娇妾。纨绔又浪荡，恶名满天下。
参他的奏折高高摞起，圣上永远轻拿轻放。
说他能在京中横着走也不为过。
沈千芷正想着，前头的妈妈已经停在了二楼最里面的大包间门前。
门内姑娘的娇笑声、琵琶的弹奏声交错传出，热闹非凡。
妈妈整理了一下头发，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顾晏舟的贴身侍卫走出来，“什么事？”
妈妈脸上堆满了笑，“这位姑娘说她是晋王叫过来唱曲儿的！奴不敢轻易放人，又怕耽搁了王爷的事儿，这才特地带人上来问问。”
万鸣朝妈妈后头扫了一眼，正欲否认，就听后面戴帷帽的姑娘开口了。
“大人，是一位故人请奴家来为王爷唱曲儿的。”
又来这一套。
这些年削尖了脑袋想往王爷身边钻的人，万鸣已经见过了太多。
他皱着眉正要把人打发走，却听姑娘接着道：“故人姓张，长居虎岭关。”
万鸣愣了一瞬，瞳孔骤缩。连带着赶人的话也堵在了嗓子眼。
妈妈察言观色，看出万鸣不认识沈千芷，断定这又是个妄图攀关系的。
连忙笑着开口，“都是奴没眼力，竟将这种人放上来了！万大人息怒，奴这就把人打出去！”
说着，她一把掐住沈千芷的胳膊，就要把人拽出去。
“慢着！”
万鸣仓促拦住。
他目光沉沉又带着几分疑虑，在沈千芷身上一扫而过。
“妈妈先去忙吧，这姑娘交给我就是了。”
“是，是，那奴就不打扰了。”
妈妈人精，连忙下楼了。
万鸣沉着脸上前，抬剑横在沈千芷脖子上，“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沈千芷不为所动，语气沉稳：“我要见晋王。”
“我问你是谁让你来的！”
万鸣怒不可遏，声音里还透着一丝紧张。
张钧张将军，早在前几个月就因虎岭关被围时按兵不动一事被就地斩首了。
当时龙颜震怒，京城无人不知。
何况最近因为苏家，此事又被提了起来。
此事人尽皆知，沈千芷打这个哑谜并不稀奇。
可让万鸣震惊的是，知道张钧是他家王爷是至交好友的，放眼满京城也屈指可数！
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她是从哪儿知道的！
万鸣手里的剑又往前送了一寸，眯着眼冷冷道：“究竟是谁让你来的！”
哪怕利刃已经快要割破肌肤，沈千芷也依然不急不躁。
她微微仰头直视万鸣，“我今日来，是想与王爷一起还张将军一个清白。劳烦大人通秉一声。”
万鸣又一次被她震惊到了。
这姑娘知道衙门大门往哪儿开吗？
张口就是替张大人洗清冤屈！
王爷暗中为此事奔走了数日，都查不出丝毫头绪！
他想再问，沈千芷却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万鸣拿她没办法，又怕真的错过能帮到张钧的机会。
一时间进退维谷。
“万鸣，外头是何人。”
直到里面传来这道低沉慵懒的声音，万鸣才猛地回神。
他不甘地收回剑，撂下一句“等着”，转身就进了门内。
很快，又黑着脸出来了。
“王爷让你进去说话。”
沈千芷跟在他后面进去。
进门便是一扇极尽萎靡奢华的屏风。
屏风上的画沈千芷只扫了一眼，就脸颊微热的匆匆移开了眼。
再往里走，屋内的情景却比屏风上也清白不到哪儿去。
包厢很大，七八个衣衫清凉的姑娘围在里面也不显得挤。
有喂东西的，有唱曲儿的，还有弹琵琶、跳舞的。
无一例外，都围在榻上侧躺着的那个男人身边。
透过帷帽，沈千芷朝榻上的人看了过去。
他约莫也不过二十多岁，广额高鼻薄唇，轮廓极其锋利流畅。
一双桃花眼浅浅弯着，看似漫不经心，眼底却深不可测。
沈千芷收回心思，端正行礼：“民女给晋王殿下请安。”
榻上斜斜倚着的人这才转头朝她看过来。
这一眼，自下而上的打量，让沈千芷不寒而栗。
顾晏舟没理她，却转头笑着对一众姑娘道：“今日换换口味，明日你们再来。”
“王爷，您说好了今晚留我们的。”
“王爷怎能这样，难道她有我的曲儿唱的好听？”
姑娘们一听都急了，纷纷娇嗔着往上凑。
顾晏舟拍了拍被拿葡萄的姑娘弄脏的衣服。
他那双桃花眼仍微微眯着，声音也淡淡的，说出口的话却叫人打了个激灵。
“再不走，就死在这屋里吧。”
“……”
这位爷向来翻脸不认人，这话绝不是玩笑！
一众姑娘们慌忙从榻上下来，随便扯了扯衣服，逃窜般奔了出去。
临走，不往狠狠地瞪了沈千芷一眼。
待屋内彻底清净下来。
不等顾晏舟说话，沈千芷就主动将帷帽摘下。
“臣女沈千芷，给王爷请安。”
顾晏舟翻身坐起，动作干脆又利落。
他刀刻般的眉眼冷若冰霜，再没了方才半分玩笑时的模样。
“是你要见本王？”
沈千芷努力保持镇定，点了点头。
她一字一句郑重道：“王爷，臣女能为张将军洗清冤屈。”
“张将军……张钧？”
沈千芷重重点头，“臣女知道替张将军洗清冤屈的法子！只是臣女如今势单力薄……”
她话未说完，顾晏舟就意味不明的哂笑了一声。
“你要本王帮你替张钧洗清冤屈？”
他像是听了句笑话一样。
“一个叛国弃民的懦夫，他有什么冤屈？何况就算他有冤，你不去敲登闻鼓，来找本王有何用。平白浪费了本王的时间。”
话落，他不耐地轻抬了抬手，“拖出去。”
万鸣毫不犹豫，上前就拽住了沈千芷的手腕，用力把她往外拖。
惊愕之下，沈千芷有一瞬都忘了反应。
他竟连话都不听她说完，就要把她拖出去？
沈千芷知道自己今日来找他的行为鲁莽，却也没想到这位爷竟这么武断！
慌乱之下她拼死抱住屋内沉重的桌子。
“王爷，臣女是张钧故友！此番张将军蒙冤而死，臣女不甘心！求王爷替张将军洗清冤屈！”
榻上的人居高临下，似是低声冷笑。
“虎岭关被攻向他求救，他却胆小怯懦按兵不发，致使城池失守大军惨死。你倒好，竟还大言不惭说他有冤，还要本王一个闲散王爷替他正名？”
顾晏舟眉眼骤冷，“把她扔出去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