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雕龙
随着这话落下，厅内渐渐安静下去。
所有人都看向沈承信。
沈老夫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大办寿宴可不是为了提前庆祝大儿子升官的！
也就迟疑了一瞬的功夫，她就已经在儿子的前程和孙子的身份之间做出了抉择。
认祖归宗而已。
一年能等，再多年就也能等。
再说了，此刻让他们认祖归宗，这不是摆明了跟苏家对着干吗？
赔本的买卖她可不干！
“没事，没事！哪儿有什么大事啊！”
沈老夫人一改方才的冷淡，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你父亲本来是想说，是不是该给你办一个归家宴庆祝一番？我们沈家的大小姐找回来了，怎么也是大事一桩。”
“原是为了此事啊……”
沈千芷轻轻笑了：“孙女都回来一个月了，不必麻烦了。”
沈老夫人也不觉尴尬，连声应道：“好，好，那就不办。都听芷儿的。”
沈承信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躲避着徐氏母女的视线，却终究一言未发。
多年隐忍却功亏一篑，徐淑兰气得浑身发抖。
“老爷！”
沈承信还没说话，沈老夫人先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喊什么喊！好心收留你一口饭吃，你还见不得我儿升官不成？！”
徐淑兰气得面色涨红，双拳紧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明瑞也不干了，“祖母，您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了今日……”
“哥哥！”
徐锦荷忙低喝一声，拦住了徐明瑞的话。
“祖母多心了，大舅爷升官我们比谁都开心。”
她在桌下悄悄拉了徐淑兰一下。
徐淑兰拼命压下情绪，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是听芷儿小姐说连归家宴都不办了，一时心疼这才失态了，老爷见谅。”
沈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是！凭什……”
徐明瑞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徐淑兰狠狠瞪了一眼，只好不甘心地把话都咽了回去。
折腾了大半日，这场寿宴终于正式开席了。
除去徐氏母子三人情绪低沉外，余下的沈家人皆是面带喜色。
一顿饭说说笑笑着吃完。
约摸着就要到献礼的环节时，沈千芷找了个借口，说身子不适要先行回房。
“怎么不舒服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用不用请个郎中来看看？”
沈家上下都殷勤地关心了她一番，恨不得现在就将郎中请来。
沈千芷笑着拒绝，独自从宴厅离开。
徐氏三人从希望落空那一刻起就失魂落魄，连她提前离开都无心顾及。
老夫人和沈承信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中，也懒得搭理他们。
下人们热热闹闹地将放在后院的寿礼搬了过来。
沈千芷慢慢悠悠地离开，晃了许久都没走出院子。
不多时，厅内果然大乱。
后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其间还掺杂着几句仆妇的交谈。
“坏了坏了！老夫人今日定要大发雷霆了！”
“徐姑奶奶送什么不好，偏要送个玉雕龙！她难道不知道老夫人最忌讳的就是龙吗？！”
“你是没瞧见，方才若不是她一双儿女拼命拦着，老夫人都能把东西砸在她脸上……”
身后的议论声渐渐远了。
沈千芷嘴角那丝笑意扩大了些，脚下步子也随之加快。
在寿宴露面之前，她特地先去了一趟后面放寿礼的地方，把那玉雕龙换到了徐淑兰他们的锦盒中。
不是要害她被沈家众人厌弃么？
那就自己也尝尝这滋味吧。
沈千芷步伐轻稳地朝弄玉筑走去。
刚到门前，便听院内传出一阵阵欢快的说笑声。
“夫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老爷又不待见她，她算哪门子的大小姐？”
“整天丢了魂似的哭丧着脸，跟守孝似的，我早就不想在这儿伺候她了！”
“等着瞧吧，她在沈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春桃得意的声音在里面分外突出。
沈千芷站在门外，眼底平静无波。
前世她刚经历了师父惨死，就被母亲的忠仆柳嬷嬷寻回了沈家。
整个人浑浑噩噩，终日沉浸在悲痛之中，自然不会有什么笑脸。
里面这些人最后也都弃她而去、或是如春桃一般背叛了她。
她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这一世，为母亲报仇、为师父报仇才是她最要紧的事！
‘砰’的一声，沈千芷推开门。
树下纳凉说笑的人吓了一跳，慌乱起身朝门口看去。
看清来人，春桃登时傻眼了。
“小、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按照徐姑奶奶的安排，她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寿宴献上玉雕龙，然后被老夫人大怒之下赶出沈家吗？
再不济也应该被老夫人重罚一顿啊。
怎么可能会好端端地回来了！
愣怔间，沈千芷已经大步上前。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扬起手狠狠地甩了春桃一巴掌。
“我能回来，你很意外？”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春桃打的晕头转向，她一个踉跄摔坐在了地上。
沈千芷冷声朝旁边斥道：“你们都出去。”
往日跟傻子似的大小姐，竟动手打人了！
丫鬟婆子们连忙奔逃了出去，院内只剩她和春桃二人。
春桃回过神，捂着脸失声喊道：“你凭什么打我！我可是徐……”
“是什么，是徐淑兰的人？”
沈千芷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徐淑兰收买你来监视我，还让你将玉雕龙送到我手里。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真当我不知道么？”
“你早就知道？！”
春桃一下子傻了眼。
这个大小姐整天就知道闷在房间里哭哭啼啼，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下一瞬她又忽然反应过来，“你既然知道，那玉雕龙……”
“玉雕龙自然是放在了徐淑兰的锦盒里，被她亲手献给了老夫人。”
沈千芷扯了扯唇，嘲讽道。
“你、你……”
春桃一下瘫坐到地上，浑身发寒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玉雕龙竟然到了姑奶奶手里！
那老夫人会怎么处置姑奶奶？姑奶奶又会怎么处置她？！
更可怕的是，这些事大小姐竟然早就知道！
难道这些天她都是装出来的？
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看着她们像跳梁小丑一样自以为是的上蹿下跳？！
春桃浑身轻颤，心底涌起一阵阵的惊恐。
她到这一刻才发觉，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究竟有多可怕！
沈千芷俯视着春桃，冷声开口。
“听着，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回去继续为徐淑兰做事。她或许会信你跟今日之事无关，但下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春桃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二，投奔我，我给你一条活路。”
“大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春桃几乎没有犹豫就跪在了沈千芷面前，哭着砰砰磕头。
“奴婢以后任凭大小姐吩咐！求小姐饶奴婢一命！”
沈千芷轻轻扯唇，内心毫无波动。
“既然还想活，那一切就听我吩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