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东都太子
永巷。
昏沉阴暗,巷子深窄,火红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摆不定,忽明忽暗,永巷中不时传出凄切厉声的哀嚎叫喊,闻得人心中不由得一紧。
永巷的尽头便是停放宫女内侍尸体的地方,阴森可怖得很。窄小昏沉的停尸房,萧郦珠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阿稚提着宫灯照明,萧郦珠一把掀开那盖在内侍魏安身上的白布,看到的便是一张青白发肿的脸,伴随着些许恶臭。
“殿下还是别看了,免得脏了眼睛。”阿稚见萧郦珠紧拧着眉便道。
萧郦珠默不作声,拧着眉将其上上下下打量,这人的样貌果然与她见到的那个内侍长得一模一样。
片刻,萧郦珠收敛沉默:“今日负责驾马的内侍不是他。”
“不是魏安?”阿稚难免讶异,“这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怎么会不是同一个人呢!”
“瞧他的样子,恐怕早就死了,若是今日才坠入的太液池,尸身不可能发臭得如此之快。”萧郦珠拧着眉道。
“永巷向来不缺尸体,许是被其他沾染了气味也未尝不可知。”阿稚大胆猜测。
“这也不可能。今日那人无论是从身形来看还是周身的气质来看,与这里躺着的这个人必然不是同一人。今日那人周遭谈吐举止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这可不是一个小小内侍能够有的。”萧郦珠果然出声。
“如果正如殿下所言,魏安早就死了,那么今日替殿下驾车的那人是……”外面刮起一阵风,吹得灯火忽明忽暗,阿稚不由得脊背一凉,硬生生被恐惧惊出一身冷汗。
萧郦珠瞧了阿稚一眼,见她害怕,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殿下不怕么?”阿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萧郦珠并没有说话,她是经历生死的人,从鬼门关闯回来的一缕孤魂野鬼,又岂会怕!
“易容术。”
“什么?”
萧郦珠已然看穿一切,面色平静:“是有人易容成了魏安的样子代替了他驾车的职责。”
“殿下可知道是谁?”阿稚问。
萧郦珠拧着眉摇了摇头。
“不管是谁,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到底是谁?苦心孤诣做了这一切,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即将走出永巷,阿稚将黑绸披风给萧郦珠披上,细心道:“殿下深夜来此,若是被人瞧见了恐生出是非。”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萧郦珠和阿稚这才走出永巷。
坑洼不平的地面露出水光的倒影,有两道细长的身影在水光中被拉得很长很长,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听得到雨水滴落在桐油伞的声音,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紧紧盯着萧郦珠离去的方向。微暗薄弱的烛光将来人的容颜一寸寸照亮,这人一身黑衣,外面罩着赤红披风,显得格外妖冶昳丽,桐油伞遮住这人的容颜,只露出光洁的下颚和菲薄的嘴唇,依稀可以看出这人容颜俊美,长相不凡。这人嘴角噙着一抹淡薄的笑,带着几分讥讽,月明雾薄,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殿下料事如神,没想到永阳长公主当真亲自来了这永巷。”跟在其后的人也是一身黑衣束腰,身姿挺拔,容颜冷峻,一手撑着桐油伞,一手紧握着长剑,不难听出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佩服的激动。
男人笑意越发浓厚,声音醇厚清朗,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和危险:“夙夙与其他人不同,她很聪明,这些事是瞒不过她的。”
萧郦珠,单字夙。
“属下不懂,殿下既然想见永阳长公主,凭着殿下的身份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相见,永阳长公主必然不会推拒。为何殿下不惜屈尊降贵用一个低贱内侍的身份与永阳长公主相见?”跟着的人紧锁着眉,不解道。
男人轻笑一声,声音中分明带着异常的痴迷和偏执:“孤总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她相见,否则她不会相信孤的。可是孤又按捺不住想见她,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内侍又如何,低贱又如何,只要能够见到她,孤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做。”
跟着的人抿着唇,不在作声。他跟在殿下身边多年,殿下素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他从未见过殿下对一个女子这般痴迷。但是,他身为东宫卫率,殿下的属下,这不是他该过问的。
“殿下,那魏安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男人嘴角虽噙着淡薄的笑意,声音却是危险凉薄得很:“今夜便送到城外乱葬岗烧了,来个毁尸灭迹,可千万不能让夙夙发现了。”
“是。”
“还有,”男人紧接着又道,“夙夙前段日子不是截了襄阳郡王府送往永阳郡天涯山庄的那批金银吗?记住,一定要让谢煜谢亦河两个狡猾的父子将怀疑对象放在武平侯府和辅国公府身上,夙夙那边可不能出任何一点事。”
“谨遵殿下令。”
男人望着萧郦珠离去早已全无身影的方向,痴痴笑出声,声音轻快却迷乱:“夙夙,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大雨滂沱,声音喧闹,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男人上了停在永巷外长街的一辆低调的马车,跟着的侍卫跳上马车驾车而去。
而不远处的一座高楼,原本已经离开的萧郦珠却驻足于此,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去的马车。萧郦珠眼眸清冷冷漠,带着浓浓的警惕性和防备心,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她的武功在西都不算太过出众,但是内力极为深厚,因此耳聪目明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而且这么明显的滴雨声,她怎么可能察觉不了。不过来人武功必然在她之上,但是内力未必能够胜她许多,可惜未免打草惊蛇,不能凑得太近,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她倒是很想看看这藏在暗处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时候,除了殿下,没想到还会有人踏足永巷,也不知是为何而来。”阿稚在一旁道。
萧郦珠扬唇邪魅一笑:“自然是,为我而来。”
“为了殿下?”阿稚不解。
“对,为我而来。”萧郦珠再一次坚定地重复道。
“可惜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呵呵!”萧郦珠发出几声轻笑,“阿稚,若是待会永巷将魏安的尸体运到乱葬岗烧了,不必管,随他去便好。”
阿稚不解:“可是殿下不是还要查是谁易容成魏安的模样潜伏到殿下身边吗?”
“没有那个必要了,”萧郦珠邪魅自信一笑,眼眸讳莫如深,“我虽未看清他的长相,不过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呵——!没想到竟然是他!”
“殿下知晓是谁?”
“东都太子,君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