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四叔
大伯是个出了名的“耙耳朵”,不过宋向阳心里有数。
就凭大伯母那爱贪小便宜的性子,只要把好处说得明明白白,三倍面积的事儿,估摸着打动她问题不大。
再说了,他们家孙子都一个个接连落地,口粮愈发紧张,可好在劳力充足,又都能吃苦,倒也还能撑得住。
再看四叔,那可是全家公认最懒的主儿。
每天上午基本都不见人影,干啥去了?跑去“靠膀子”了,跟着一帮人看牌,时不时自己也上手搓两把。
玩的不是“五十 K”,就是“字牌”,粮票、旱烟、钱米啥的都能拿来当筹码。
还有一种村里老人爱玩的“天地”牌,宋向阳瞧着稀奇,那木牌上红红白白的,印着天王、地王、小六九之类的,跟麻将点数似的,他却始终没闹明白玩法。
四叔虽说懒,可也有一门旁人没有的手艺——放“套”,这是他自制的一种捕捉陷阱。
通常在野外动物时常出没的地儿,就近取材,把生长着的木材或者竹子弯下来,精心做成一个机关。
一旦野物不小心踩踏上去,瞬间就会被挑吊起来。
别人大多用山藤做套,野物挣扎几下很容易挣脱,可奶奶心疼四叔,自家种的地黄麻,除了留下纳鞋、编绳子用的,其余全给四叔拿去布置陷阱了。
但四叔这懒散的毛病实在要命,放了“套”,早晨懒得去收,有时候甚至隔上好几天才想起来。
结果呢,等他去的时候,捕到的野鸡、野兔都已经臭了,白忙活一场。
印象里,他家的田基本都是奶奶、他老婆和儿子在操持。
后来,奶奶身体硬朗不起来了,他老婆也被种田这累活儿磨得没了耐心,烦透了。
雪上加霜的是,四叔还总跟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时不时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儿,他老婆实在忍无可忍,最后带着女儿跟他离了婚。
没了约束,四叔愈发荒唐,跟着村里一个臭味相投的人跑去外面当扒手,结果东窗事发,被关了好几年。
再后来,人年纪大了,身体也差得不行,六十来岁就早早离世了。
宋向阳重生一回,心想四叔这搞野的本事要是能好好利用起来,说不定能活出另一番模样。
他打算跟四叔好好学学这门手艺,顺便也劝劝四叔改掉那些陋习,或许他往后的日子就能好起来。
毕竟自己重活一世,不光要让自家过得红红火火,也想着能拉亲戚们一把,让大家伙儿的生活都能改善改善。
虽说四叔懒,不过为人倒还算和气,尤其对家里人,那是没话说。
所以宋向阳琢磨着,就换田这事儿,要是跟他好好讲讲情,应该不会碰上太大的钉子。
再讲讲三叔那边,宋向阳家的老房子和三叔家是挨着的,中间共用一个“堂屋”。
宋向阳家是村里头第一家起火后盖新房的,位置就在原屋址上,而三叔家呢,过了好多年才开始着手盖房。
两家房子面积都不大,才七十多平米,在农村来说,住得确实有些局促。
要是一家独占这两片地方,宽敞多了。
宋向阳心里有了主意,他打算用自家那 4分二等田,再加上原屋址,去换三叔家的 6分一等田。
他料想,三叔那边肯定乐意得很。
三叔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需要一个大屋址,这样两个儿子分家的时候才都有地方。
而这屋址要是放在市面上买,按当时的地价,以他们每个月就几块钱的卖柴火钱,可负担不起这费用,绝对比一亩一等田贵多了。
宋向阳想换地还有个原因,自家现在这地方虽说在村中央,可离马路远,出行不方便。
他早就相中了一块荒地用来建新屋,眼下这荒地暂时还没人关注。
不过,很快林场就要修路了,到时候马路就修到屋前,可比后来花几千块钱,买一块不咋地的地再建砖房强太多了。
说起来,这块荒地还有些波折。
当初修了马路之后,村小学把它收了当菜地,方便两位住校的民办老师种菜吃。
没成想,过了几年,两位老师调到中心小学转成公办老师了,这地就没人种了,又荒了下来。
再后来,村里出了田里修房的政策,大家要么在自家田里修,要么换田修,这块地就更无人问津了。
直到宋向阳重生前几年,村里才在这儿修了个亭子。
另外,这块荒地还有个特点,上头有不少大树,杂树长得郁郁葱葱,一般胆子小的人晚上路过,都觉得阴森森、乌漆墨黑的。
不过,宋向阳却看中了这些树,觉得比自家林子里的强太多了,关键里面还有两棵大红木。
他昨晚上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才琢磨出这么个周全的法子。
这么一来,母亲往后就不用像之前那样累得身体垮掉,天天吃药了。
叔伯家也都能得实惠,既解决了口粮问题,又能让懒人有活干。
至于自家,虽说粮食种植面积少了 1亩 4分,但有重生带来的先进种植观念,再找点别的营生,问题不大。
更何况,算下来,家里还有 2亩 1分一等田,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想当年,大家一门心思扑在种地上,总觉得田越多越好,压根没去琢磨别的出路。
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宋向阳现在回头看,当时明明有好多条路可以选啊。
眼下,最重要的头一件事,就是得想法子说服母亲。
以那个年代人的思维,要理解他这套做法,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再者,换田、换屋址,哪一件不是村里的大事,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周全了。
“那小猪,吃食还可以,那大的也不怎么欺负它,看来这次抓对了。”
正想着,母亲喂猪回来了,脸上挂着笑意说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挑的,我这眼光能差?”宋向阳一脸得意。
“就你眼尖,这养猪可不是闹着玩的,路还长着呢。”母亲笑着怼了他一句。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穷,养猪纯靠喂煮菜,可越这样,猪长得越慢。
后来日子稍微好过点了,大家开始用粮食、买猪饲料喂猪,可这时候猪又不值钱了。
虽说吃饲料、粮食长大的猪肉,没光吃煮菜的肉香,可在那个年代,先得让锅里有肉才行。
而且,当时整个乡里,就只有简单的混合饲料卖,还特别难买,饲料成分 90%都是糠麸。
糠麸价格大概在 3分钱一斤,可混进饲料里,就得 7分钱一斤。
像他们这个地区,玉米和小麦少得可怜,大多是外地平原地区产的,价格在 1毛到两毛一斤左右,都可以称一两肉了,所以饲料里基本没有这两样。
毕竟当时农田里种的水稻都得交公家粮,谁舍得把水稻换成玉米和小麦啊。
糠麸就更是宝贝了,家家都不舍得卖,留着自家慢慢用,每天也就掺一点点。
至于红苕,苕藤拿来做猪食,苕根则是自家餐桌上的吃食。
如今猪已经养上了,得花点钱投入,让猪长得快些。
有了钱,他换田的事儿才能进展得更顺利,说服母亲也就更容易些。
不过,他今天得赶紧去找四叔。
算算日子,今天他们刚搬完家,晚上奶奶就过来借钱,说四叔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