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望舒
“据看管的牢头所言，曹伯兮于酉时趁他们用晚饭之际，竟用自己的裤腰带悬梁自尽。”
纪尘川从关押曹伯兮的监室钻出，随意擦了擦手，接着凑近王晁，压低声音道：
“从脖颈处的痕迹判断，像是被人勒死之后再悬挂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
曹伯兮是被人灭口害死的！
王晁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监室内的场景。
简陋的空间中，曹伯兮的尸体静静平放在那里，气氛压抑而沉重。
所有仵作却一口咬定，人是自尽身亡。仅靠纪尘川的判断，难以作为证据。
这条线索又断了！
从安怀县大牢出来时，已快至卯时。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微弱的晨光洒落在街道上，却无法驱散王晁和纪尘川心中的阴霾。
仅仅过去一天，私吞军饷一案便已查无可查，陷入绝境！
原本看似清晰的三条线索，如今却被生生斩断。
绮梦阁的女子失踪，王府安插的眼线不敢对自己吐露实情；
曹伯兮在牢中“被自尽”，仵作的结论又与纪尘川的判断相悖，无法作为证据。
如今，除了叶鸿本人以外，竟再无其他可追查之处。
可叶鸿自己就是被诬陷的对象，顶多只能为自己辩解几句，多半也是并不知道多少内幕的。
两人心事重重地走着，感到无比的疲惫，他们都没有说话，不经意间路过绮梦阁。
这里没有了晚上的喧嚣，安安静静，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落寞。
嗯？
王晁余光忽然瞥见墙角有一道人影闪过，进入了一个小巷，那人影似乎有些眼熟。
王晁心中一凛，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追了上去，纪尘川见状，也迅速跟在后面。
两人快步走进小巷，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狭窄的小巷两侧是高高的墙壁，偶尔有几扇紧闭的门窗。
小巷不长，走了几步便绕到了绮梦阁的后面。
不远处蹲着一个身影，正在把一些饭菜分给几个乞儿。
清晨稀薄的光线洒在那人身上，王晁定睛一看，果然是绮梦阁的那个婢女。只见她动作轻柔，低声细语地嘱咐着乞儿：“快吃，吃完赶紧走，别让人瞧见了。”
几个乞儿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婢女转过身，见到是王晁，不由得一愣。
她瞬间拉下脸，毫不客气地瞪着王晁。
“大人，您怎么阴魂不散呐？不是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还跟到这儿来了！”
那几个乞儿看到婢女的态度，认定跟来的这两人会对她不利，纷纷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拦在婢女的前面。
“不准你们欺负望舒姐姐！”一个高一点的乞儿涨红了脸，大声喊道，声音稚嫩却带着些勇气。
另一个身形瘦小的乞儿也跟着叫嚷：“你们快走，不许欺负望舒姐姐！”
尽管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却依然坚定地站在原地。
王晁和纪尘川都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几个乞儿竟对望舒如此维护。
望舒心中一暖，轻轻将乞儿们往身后拉了拉，眼中满是感动，但面对王晁时，强硬的态度却丝毫不减。
“差不多得了，大家都是为王府做事的，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晨光轻柔地洒在望舒的面容上，王晁此刻方才真切地注意到她的模样。
她虽不像那些青楼女子般有着夺目的妖艳之姿，然而眉眼之间尽显秀丽，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灵动的双眸似藏着星辰，散发着别样的气质。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动容。
如今正是灾年，很多人都吃不饱肚子，若是没有这婢女施舍食物，这些乞儿恐怕早就饿死了吧。
这女子虽然身处青楼这等污秽之地，又从事着眼线这般见不得光的活儿，可她的内心却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纯净之花。
在这吃人的世道中，依旧坚守着善良的本性，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温暖着那些更悲惨的乞儿。
“望舒姑娘，我理解你照顾这些孩子的善举，如今灾荒，能有你这份心意实属难得。”王晁语气缓和了许多。
“若你有什么难处，也可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望舒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在青楼为仆多年，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有的虚伪贪婪，有的傲慢无礼，虚情假意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这位年轻的大人，
望舒一眼就瞧出那番话确是出自真心的，他是真的愿意为这些乞儿做些什么。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就像那年她的父亲带着她从乡下去到东平府，也遇到过一个真心待她的好心人。
那时候，她满心欢喜，以为遇到了救星，生活终于有了希望。
结果呢？
那个好心人被人当街打死，毫无还手之力。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她的父亲被打断一条腿后，被人带走，再也没有见过。
而她自己，被卖到这安怀县城的青楼里，成了王府的眼线，从此过上了身不由己的生活。
王晁帮不了自己，就像他办不了那些恶人一样！
望舒的眼神重新冷淡下来。
“大人，您可千万别说什么理解了，您赶紧走，就是对我最大的理解了！”
王晁和纪尘川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此刻继续在这里纠缠，不仅毫无意义，反而可能让望舒置身于暴露的风险之中。
“望舒姑娘，今日多有叨扰，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王晁转身面向望舒，语气尽量温和地说道。
“只是姑娘日后若有任何难处，可差人来寻我。”
言罢，他与纪尘川便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两位大人，您先别走。”
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王晁有些诧异的看去，正是那个最高的乞儿。
只见那孩子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脸上却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们要是真的想帮助望舒姐姐，就帮她找找她爹吧。”
那个乞儿微微仰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和勇敢。
“她爹的名字叫，”
“刘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