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百官是狼
李弘在书房静静候了一盅茶的工夫，李友谦和苏延年便联袂而至。
二人行礼已毕，抬眼瞧见太子正襟危坐在榻上，心下当即明了，定是又出大什么事了。
因为他们与李弘接触已半月有余，多少摸透了些太子的习性。比如太子在每逢紧急要事时面上虽古井不波，瞧不出什么端倪，可坐姿却非常的板正得很，端的是威严十足。
李弘见两人已至开口说道：“昨夜协助杨思勖的不良人遭遇刺杀，死三伤七，孤猜测有人是在针对他们，你二人即刻去查，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
李友谦、苏延年听闻此言脸上皆露出震惊之色。
何人如此胆大，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不良人寻仇？这群人可不是良善之辈，全都是狠茬子，谁一旦招惹上他们就如同被贴上了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只会徒增事端。
李友谦谨慎地开口问道：“敢问殿下，此番查案，是明查还是暗访？”
“自然是明查！”
李弘语气冷峻，声音低沉：“长安县衙无心管这档子事，也未曾上报大理寺和雍州法曹，你二人各自领三十名旅贲军，天黑之前务必寻到刺客的下落。”
就因为长安县衙不管此事，大理寺和雍州法曹又毫不知情，李弘便想快刀斩乱麻，赶在他们察觉事态严重性、前来横插一杠子之前，将此刻找出来。
要知道李贤身为雍州牧，雍州下属各县也包括长安、万年两县都归其管辖。此事若是等到雍州法曹介入，李友谦和苏延年查起案来掣肘必定不少。
至于李弘口中说的旅贲军便是东宫十率府中太子左右司御率，东宫十率府中还有太子左右清道率被称为直荡，太子左右卫率又被称超乘。
这三支兵马各自会统领不同数量的折冲府，是东宫主要的武装力量。
今日李弘将旅贲军调拨给二人，也是存了敲山震虎之意。既然有人胆敢挑衅他这太子的权威，李弘便不会再如从前那般软弱可欺，他定要以牙还牙。
他这人，感恩却也记仇！
“诺！”
李友谦和苏延年闻言，精神大振。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最不屑于偷偷摸摸地暗访。
李弘沉思片刻，突然杀气腾腾地说道：“若在查访途中遇到刺杀，虎贲军可格杀勿论！”
此时此刻，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对方既然敢针对自己，想必有所依仗，并不惧怕东宫权势。那么他们在李友谦和苏延年调查之时，再派人行刺也并非全无可能。
不过他倒也不担心二人安危。
李友谦和苏延年皆是将门之后，武艺高强，更何况东宫虎贲军并非是良莠不齐的不良人可以相比的。
“末将遵命！”
李友谦和苏延年相互看了彼此一眼，神色很是凝重，二人齐声领命，大步流星而去。
李弘起身走出书房，行至上春宫门口，随口问道：“扶余孝真在内坊局可还安分？”
刘童赶忙小步上前，毕恭毕敬地回话道：“此女断臂已然接上，一直在调养，期间沉默寡言，再没了当初那般跋扈模样。”
李弘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又问道：“你说，杨恩和阎庄他们查不到邢文伟在东宫的罪证，会不会是有人在东宫暗中替他收拾残局？”
李弘之所以有这般疑虑，也是想到有人敢借刺杀不良人一事针对自己，难保对方不会在东宫安插眼线。
谁让刘童和杨恩之前都不把东宫内务放在心上呢？这便极易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咯噔”一声，刘童佝偻的身子猛地一颤，鬓角已然冒出冷汗。
“老奴实在不知啊！”刘童神色慌张地请罪道：“还望殿下恕罪，老奴这就亲自去查。”
“不必你查，此事交予杨恩。”李弘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刘童，淡淡地说道：“你伺候好孤便是。”
“诺！”刘童只能躬身应道。
李弘步入上春宫，盘膝坐上榻，又问道：“日食出现已有五日，可曾听闻朝中文武百官有何动静？”
“并无动静。”
刘童想了想回道：“倒是长安百姓议论纷纷，坊间言论对殿下也多有微词。可是百官却跟没事人似的，仿若全然不知。”
“这就对了，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李弘冷笑一声道：“百姓议论只是受人蛊惑，不足为虑；文武百官却是一群狼，他们在等，等圣人銮驾回长安就会伺机而动露出獠牙发动攻势！”
“如此...”
刘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间满是紧张，忙不迭地出言提醒道：“殿下既已猜到他们的想法，还得早做防备为好。”
“莫急，莫要一遇大事就慌了手脚。”李弘端坐在那儿，面容沉静，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这几日我们不也在准备吗？”
言罢，他双眸轻阖，缓缓进入修炼状态，口中大声念道：“每临大事有静气。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一道刺目的亮光如利剑般直贯而入直直地落在李弘身上，映得他身上的道袍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仿若神祇临世，透着一股子超凡脱俗的气息。
刘童瞧在眼里，只觉此刻的太子殿下仿若那渊渟岳峙般高深莫测，哪里还敢再言，当下便恭恭敬敬地垂手立于殿外。
......
霍邑县的官道上，程处政一行人在晌午时分，与继续南下的狄仁杰打了个照面。二人虽素未谋面却都是一身官衣，相互问询便知晓了对方身份。
“没想到竟这般凑巧，能在此处遇上狄主簿。”程处政难掩激动之色朗声说道。
他虽未曾听闻李弘对狄仁杰的评价，却也晓得太子将这般要紧的大事交给眼前这个青年胖子，此人定有非凡之处。
狄仁杰亦是拱手抱拳。
程处政翻身下马，客客气气地说道：“在下乃太子左卫率程处政，特奉太子之命，前来告知大理寺主簿狄仁杰，你无需再回长安，请速速改道前往华州郑县，务必在三日之内，查清东宫典膳丞邢文伟的死因，并缉拿真凶。”
狄仁杰听罢，满脸惊愕。
东宫出了人命案？
难怪太子特意派人半路拦下命他前往郑县查案。
不过眼下太子监国，太子下的命令便不是私人调遣，而是朝廷的派遣。
对此调令狄仁杰倒也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太子为何如此笃定，他定能在三日之内揪出真凶、将人缉拿归案呢？
还有，东宫典膳丞怎会死在华州郑县？大理寺和御史台未曾派人前往郑县吗？为何非得让他改道去那儿查案？
狄仁杰心中疑云密布。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尚未领命，此刻不便多问，只能暂且按下这些疑惑，当即回过神来朝着长安方向拱手作揖，朗声道：“臣狄仁杰领命。”
程处政见狄仁杰对太子态度恭敬，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语气也愈发温和，开口问道：“狄主簿，那咱们是否即刻改道，奔赴华州郑县？”
“三日时间，着实紧迫。程卫率，咱们这就改道前往华州。”礼毕，狄仁杰起身，神色凝重地说：“路上，还请程卫率将详情告知狄某。”
“好！”
程处政点头应允，翻身上马：“这几日，程某定会一直跟随狄主簿左右护您周全。”
狄仁杰闻言，未作回应，亦是翻身上马朝着华州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