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严雍
一支军伍的士卒数量一旦达到千人以上,行军速度就会明显减缓下来,骑兵的行军速度大约是每天一百里至一百五十里,步卒轻兵急行军时,速度可以达到五十至七十里,正常情况下则只有三十里左右。
除此之外,还要看该军伍的辎重和装备情况,如果是重装步兵行军,一天能走二十里就算不错了。
乌程距离海盐的距离大约是一百四十里,以严毅麾下这支部曲的行军速度,要走四五天。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海盐,而是偷袭钱公垒,一两天后,就会抵达目标区域。
大军出城后,严毅很快就在范偃等人的协助下,将部曲分做几队,按照操练的阵型行军。
最精锐的一曲骑卒被迅速派遣出去,散布于军伍四周二十里的范围,肩负侦查敌情、地形等任务。
由于大军的行军路线紧临钱铜的势力范围,因此需要时刻提防钱铜军偷袭。
地形侦查则包括对沿途密林、山丘、桥梁、补给点、水源等进行持续不间断的查探。
第二曲骑兵被分成了两队,八十名亲卫骑卒依然贴身护卫严毅,其余一百名骑卒则在前方三四里区域为后续行伍开路。
后续行伍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前卫步卒、后卫步卒,以及被保护在中间的辎重队。
行军是一件很枯燥的事,铠甲和随身军械的负重也很容易增加疲惫,大军行了半日,不少士卒脸上就开始露出了几分疲态。
严毅骑在马上,挺拔身姿,努力维持主将的威仪,肩膀和腰部却已渐渐感到有些酸麻了。
几十斤重的铠甲在身上穿戴久了,也是一件蛮辛苦的事,尤其是他刚刚经历,还没有适应过来。
后方步卒队列中忽然传来一阵喧嚣,隐隐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吼道:“老子知道走,打我作甚!知道我是谁吗!”
严毅轻拉缰绳,调转马头,朝喧嚣处纵马行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细皮嫩肉的俊俏青年正在气急败坏地推攘身旁一名士卒。
这青年穿着普通士卒的皮甲,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摸样,正是严舆的亲子严雍。
严舆生有三子,俱在军中任职,严雍官至别部司马,统领严舆麾下的六百士卒,也算是一个在乌程跺跺脚,就能决定不少人生死的人物。
但是现在,他却像是一只落难的野狗,被十余名目光森冷的悍卒重重监视,驱赶而行。
严毅已经下达指令,此人若敢逃走,就地格杀!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徐瑛已经将严毅坠马一事调查清楚,正是严雍在马匹上做了手脚,意图谋害严毅。
这件事牵连很广,追随严雍的十多名亲信已经全部被下狱查办,只逃走了一个名叫王裕的人。
王裕自称王朗心腹,也正是此人,鼓动严雍铤而走险,试图谋害严毅,当日那匹马也是王裕为严雍寻来的。
严毅当然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王朗出任会稽太守尚未满一年,精力都放在劝农、教化、治安这些内务上面,根本无暇外事,而且王朗通晓儒经,乃是名儒,著作等身,十分注重自己的名声,他除非脑子有病,才会派人来刺杀自己。
严白虎和徐瑛也是持同样的观点。
幕后凶手定然另有其人。
只是严雍这个蠢货,被人利用得团团转,连王裕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楚,便受其蛊惑,急不可耐地干出这等谋害亲族的丑事。
事情查明后,严舆无话可说,他担心的已不是严雍的性命,而是严白虎会如何待他,惊恐万分地绑了严雍,连夜送到严白虎面前,叩头请罪。
只是这亲手将亲子送出去任人戮杀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也就无怪乎严舆在面对严毅时,脸色会如此难看了。
严白虎顾及家族名声,加上严舆苦苦哀求,因此并未公开此事,而是趁着严毅出征,命人将严雍押解至严毅处,打算以临阵战死的名义,给严雍一个体面。
同时,又让裴寂挑选了二十个死士,由其副手殷离率领,调拨至严毅麾下,时刻护卫严毅周全。
“毅弟,这些人太蛮横了,我只是稍微走得慢了一点,他们就用鞭子抽我。”
看见严毅过来,严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满脸讨好之色,哭着诉苦。
此时在严雍心中,还抱着一丝求生的希望,以为严白虎碍于自己父亲的情面,只是将他贬为军奴。
严毅冷冷地道:“你若再敢生事,扰乱行军,我立刻取你人头祭旗!”
说完,不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严雍,策马便走。
就在严氏大军往海盐方向行进之时,钱铜正与万秉在府内花厅相对而坐。
钱铜亲手将一小块茶饼放到火上烤了烤,然后将其捣碎放入瓷卮,加入沸水,浸泡一会后,再将茶水倒入茶盏,加入少许葱姜,朝万秉笑道:“文元,这是我特意命人从什邡山购来的杨村茶,快试试。”
什邡山位于益州广汉郡,山南产出的杨村茶乃是巴蜀八大名茶之一,颇受士人喜爱,钱铜附庸风雅,也常常饮茶,不过他喜欢在饮茶时加入葱姜,这本是解酒时才有的饮法,却已成为他的日常习惯。
除了益州以外,荆楚也是重要的产茶区,南方士人饮茶的已经越来越多。
万秉不喜欢在饮茶时放入葱姜,但在接过钱铜递过来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后,却是装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赞道:“香气馥郁,醇厚回甘,果真好茶!不知大帅可否割爱,送给属下一些呢?”
钱铜闻言露出笑容,他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爱好能得到他人的认同,进而将其引为知己,若是对方不喜欢,心里立刻就会生出厌恶。
万秉能得钱铜赏识,倒有一半原因是投其所好。
两人饮了一会茶后,钱铜开始谈起正事:“文元,方才探马来报,严毅所部的行军路线似乎与其他几部出现了一些偏离,渐有首尾不相顾之势,以你之见,我军这时候是否应该趁机突袭呢?严毅乃是严白虎独子,若是能将此子擒住,以此要挟严白虎,必然获利极丰,如果将其杀死,势必也将引发严氏内部动荡,文元以为如何啊?”
万秉微微一愣,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轻捻着胡须,陷入了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