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猛男哥的故事
回家没几天就过年了,这个春节是我一直期待的,因为我已经三年没有看过春晚了。大年夜整整四个小时,我只记住蔡明的机器人和香港的叶倩文,当难忘今宵音乐响起,我心里竟有种淡淡的难过,因为我发现我等了三年的期待是如此的寡淡。
在整个高中三年我没有看过一次电视,那时我发下誓言“等我考上大学一定要弥补这几年的缺憾”可现在缺憾补上了,却成了鸡肋,再也没有小时候看春晚欢天喜地的雀跃了。
年初四,我们全家赶回了爷爷家,所有的姑姑和叔叔都回来了。那天桌上的话题都是我,“小涛涛现在耍朋友没有?”这是以往姑姑和叔叔们调侃我的保留活动句式,正确答案是“我还小,没有找”但这一次我突然打了个停顿,因为我脑中突然闪过那两抹粉红。
“她会不会对我有意思?以前和她连话都没说过,火车上坐在一起竟一点防备也没有的靠着我?是对我有意思吧,但太突兀了吧”我自己也不相信。于是我打个哈哈混过去了,家里人互相诡异的看了一眼,我也没在意。
寒假就在吃吃喝喝中过去了大半,无聊感让我心里的焦躁也越发强烈。最后,我借口怕返程人多提前了四天回到了学校。
寝室里老六和小七已经回来了,他们一个家是本溪的,一个家是西安的,都是觉得在家无聊就提前返校了。我回来的那天荷包还是很鼓的,今年的压岁钱比以往多了好几倍。于是我们去学校外大吃了一顿,当我们赶着快熄灯前赶回宿舍时,看到走廊上有女生的身影一闪而过。我们多方打探才知道一条潜规则:在学校没开学的时候,女生只要登记了是可以进出男寝的。
那天晚上想着我们这层男生宿舍也许有女生在,同理心让我们这些满脑子刚学到男女九式的萌新莫名兴奋。我们三个在卧谈会上臆想了好久,根本没有睡意。然后在深夜,一声压抑在胸腔然后喷发释放出的咏叹调“救命”,惊醒了我们。
这个城市的二月是个能冻死人的时节,但我们还是蜂拥到四班的男生宿舍。我还以为放假没有多少人,结果还是来了一大帮人围在203寝室。走廊里冷风嗖嗖的从这头吹到那头,一帮年轻爷们袒露着上身在昏暗灯光照射下的走廊激动乱窜,不时有光腿袒胸的人影晃动,晃的照明灯光忽明忽暗,大家情绪激动的像围在圈里的狗发出乱哄哄的声音。
没过五分钟,辅导员和四班班主任带着两个医生匆匆的赶过来,站在后排的我只看见一个用绿色被子裹住的女孩被两个白大褂抬下了楼。
十多分钟后骚动平息下来,一个我同乡的师兄看到我,摸了摸光肚皮对我说“你们这届新生真牛逼,才来半年就搞定了机械系的妹儿,还大出血”。那天之后,我们就知道了材料系有个贵州来的牛逼猛男哥撩了一个机械系大二的美女。
开学了,在开学班会上,班主任和辅导员隐晦的教育我们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还把校附属医院的医生请来讲授青春期生理课,我高中的生理卫生课,老师就放了一盘磁带了事。
等医生把挂图悬挂起来详细解说时,我害羞的低下了脑袋,在懵懵懂懂中,我隐约听到什么黄体什么破裂什么避孕什么事后。整堂课五十分钟,我都是红着脸断断续续听的,等下课才知道给我们讲课的医生是我们班主任的爱人,我们要叫师母。
时间就像河水一样流淌,这是我小学时写作文时常用的一句话,但现在我才理解为什么要像河水,因为水面上看着平静,但在水面下处处都是激荡。开学一周,每天的卧谈会上谈资不断,最牛逼的就是隔壁师大的一个校花在十多个姐妹团陪伴下到我们学校,向一位大三师兄表白成功,据说场面很轰动。
这件事很震撼,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女生向男生表白的。我们是个理工大学,男女比例是感人的8:1,要不是经管和外语系的存在,估计比例能干到10:1。可以想象美女的珍稀程度。陈宇鹏那么文雅帅气,还是两届学生会会长的牛逼角色,都红了眼睛连人都不认识就胡乱表白,就侧面验证了美女资源的稀缺性。
而在师范类文科院校能成为校花的存在,我们只在书上听过,现实中根本没有见过,也想像不到会有多美。因为这件事,我们这帮萌新们都立下志向:找个校花当老婆。看着他们整齐划一下定决心推眼镜时,镜片闪过的坚毅之光。我推了推眼镜心下叹气表示不太看好。
此外还有校内经管系的八卦,外语系的八卦,隔壁大学的八卦,零零总总的信息中明玥师姐自承已有恋人的信息一闪而过,却让我很是失落。火车上也许只是同学之间相互帮助吧,嗯,目前,我应该好好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时间进入三月底,出了几天太阳,温度快速升高。随着春天的到来,根据熵增原理,每天晚上出学校游荡的学生又开始多了起来。
大学生活就是一个江湖,风起于萍末,但终究是吹起来了。也许是学校太大了,时隔一个月,四班那个放假期间,让机械系美女大出血的猛男哥,在从录像厅返校的途中被人拦住了。小拇指脱臼,胫骨骨裂,眼角开裂,还掉了两颗牙。
他拖着腿进宿舍楼时就掀起了骚动,回到203寝室时,四班的班主任、年级辅导员、系主任都赶来了。我围观时看到他满脸的血,手抬在胸前,小拇指怪异的翘着,他的班主任问他要不要报警。
他摇了摇头说根本没看到人,就是被人一下子从后面放倒然后踢了几下,晚上路上没路灯,他又护着脸,几个人打他的都不清楚,只是最后有人甩出一句话“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不知道抱团是不是人的天性,无论重点还是非重点的大学里除了各种各样的社团,在黑暗里都存在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团体——老乡会。
尤其是一帮刚刚成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用相近的语言、环境、习惯为纽带,在异乡土地因为语言的隔阂、生存环境的差异、生活习惯的不适为压力凝聚成的团体,排他性是骨子里带来的基因。
所以当老乡会的大三师兄来看猛男哥时,猛男哥用舌头在嘴里顶了顶,吐出两颗带着血的牙齿说了一句“我要报仇”,说完他捏着已经红肿的小拇指一掰恢复原状。那“咔哒”一声让大家都安静了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大三师兄拍了拍他肩膀“好”。
三天之后,我从机械系的老乡那里听到,我们系的系领导还是请了警察来调查这个事件,查到一位机械系大三师兄的头上。原来他追求那位美女快两年了一直爱而不得,而且那位美女按当时时髦的说法叫孤傲如寒梅,一直对男生不假辞色。
结果出了这么大的糗事,而且是被人裹着被子从男寝里抬出去的,出院后那女生背后就一直被人指指点点。最重要的是他们系因为“违反宿舍管理条例”给了美女一次警告,所以她休学了。让这位师兄倍感心疼,恨上了猛男哥。
其实,在我们的认知里,能考上大学的都是狠人,1995年并没有很多上大学的途经,自费生和专长生是单独排班的,很少和统招生在一起上课。至于大专生的宿舍和教学楼都有围墙和本科部分分割开,我来学校半年多根本不知道大专宿舍在哪里。
所有的统招生都是百里挑一厮杀出来的,不光要和全国的同期厮杀还要和自己身边的同学厮杀,所以这个时期的大学生如果说初中有很好的朋友还是有可能的,但高中同学关系很过命就比较少见了,因为都是对手。
这造成了我们都是物竞天择的信徒。那个大三师兄的做法,让人不太看的起,被淘汰的失败者就要有失败者的样子,进行人身攻击就落于下层了,而做了事情名字不敢亮出来,只敢背后攻击更是没水平,怕人知道就不要出手。
最后,这个事情被警察爆出来,当天猛男兄就带着老乡们去了机械系的宿舍,作为同系不同班的老乡,我怀里揣着放在床底的钢管也义不容辞的到场。
当时整个机械系的老乡全部离开了宿舍楼去上晚自习,我们十几个人在上三楼的时候被拦在楼梯上,系里的院里的各级领导都在苦口婆心的劝着两边要冷静,学校会给那个师兄严厉处分,承诺会给猛男哥一个交代。
猛男哥盯着那位师兄只说了一句话“我陪你一起背处分,我这身伤,换你折一条腿。”说完话手一伸,站在旁边的我,帅气的从怀里抽出那根四十公分的钢管递给猛男兄。猛男兄接过去丢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传出那位师兄自己把腿敲断了。据说是机械系那些晚自习回来的老乡逼着他下的手。啊!真是热血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