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这不是偶然
与此同时，南疆。
夜深，雾重，山林深处隐隐传出不属于风的低鸣，像是被锁住的什么东西，在地底哭泣。
赵磊和墨灵一路南下，走的是灵渡司早年留下的废线。
这条秘道本是供祭师逃难所用，多年未修，如今早被灌木和旧灵藤封死了入口，他们是靠着地图上的残痕一点点劈开的。
“你确定是这儿？”墨灵披着黑斗篷，声线冷得像山泉。
赵磊叼着糖块，喘着气：“差不了，这口山凹……就是那年采灵团给我们留的‘血识标’，看到了没？树根下那个红斑。”
墨灵蹲下察看，只见那树根处，果然残留着一枚指骨大小的红印。
她轻嗅一口，眉头一皱：“是古血封咒，至少封了十年以上。”
“说明下面压着东西。”赵磊掏出一支骨针，小心挑开地表。
半柱香后，地面“咔”的一声，竟塌下一角，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墨灵拢紧斗篷，往里探了探。
热气——没有。
灵息——没有。
风声——也没有。
只有一股极细的冰息，宛如尸气，又像是冰封灵骨千年的缝隙里渗出的冷。
“下去？”她问。
赵磊一咬牙，点头：“她在下面等我们。”
……
他们点燃灵烛，一前一后，顺着崖洞爬了下去。
这里的通道狭窄得过分，像不是给人走的，而是给某种蜿蜒的东西钻的。
爬了大概一炷香后，才终于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个古寨遗址。
不是普通的寨子，而是“冥巫旧地”。
此地曾是南疆祭魂者的聚居处，整个空间呈半球状，顶上浮着一团团幽蓝的光火，像死魂的眼，冷冷盯着来客。
寨子中央，一块巨大的石座赫然矗立。
石座呈“井”形，中间凹陷，周围雕满了密密麻麻的骨纹。
“这是镇魂井？”墨灵神色一变，“你怎么不早说是这东西？”
赵磊没吭声，只抬手指向石座下方——
“她，就在下面。”
墨灵眯眼看去，只见井底封着一块厚冰，冰中隐隐有个人影蜷缩。
那是个女孩。
大约六七岁年纪，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五官模糊，眼睛紧闭。
可最诡异的，是她的身体——
冰冷、毫无生气，却体内游动着一条条如蛇蜕般的“镜纹”。
那些镜纹不是刺青，也不是血管，而是一种活着的“光”。
它们时而隐入骨骼，时而浮上皮肤，闪着微弱的银芒，像是某种碎裂的阵式，正在不断重构。
“这……是她？”墨灵声音有些哑。
赵磊点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被关在这里六年了。”
“整个寨子的人都死了，只有她活着。”
墨灵眸色微闪：“她叫什么？”
“没人知道。”赵磊摇头，“寨民不敢给她起名，只叫她——‘冥童’。”
“说她是祭出的祸根，是‘镜中未亡者’的转世。”
墨灵沉默了片刻，走上前，贴近那块冰封。
“她有意识吗？”
赵磊蹲下来：“我试过很多次，她从没醒过。”
“但奇怪的是……”他低头，从怀中取出一物。
是一截镜月灵骨。
他靠近冰块时，那截灵骨突然“嗡”地一震，泛起光晕。
“你看。”赵磊低声，“她体内的镜纹……在回应。”
墨灵脸色更冷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磊咬着糖块，不吭声。
“她体内有祖镜的碎片。”墨灵道，“而且，不止一枚。”
“她不是‘失败者’。”
“她是……第二次归一尝试的‘核心’。”
赵磊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你还记得镜月冢那面碑吗？”墨灵沉声，“碑文记载，归一试验失败后，血脉回溯，但曾试图用镜碎与魂印结合，再制造一次融合体。”
“可那一次，没人知道试验成功与否。”
“现在看来……是‘残成’。”
“她，就是那个残留。”
……
井下死静如初。
墨灵退了半步，神情冷凝，目光落在那块冰封中的人影上许久不语。赵磊咬着糖块不动声色，但手指却已摸上了怀中的归源碎片。
“你说她是第二次融合的残留体……你确定？”
“八成。”墨灵语气罕见地带上一丝不确定，“祖源镜碎对她有反应，她体内的镜纹不是先天的，而是……后种的。”
“镜种？”赵磊挑眉。
“镜月族末期最阴的一道禁术。”墨灵低声，“将碎镜之魂刻入血胎，意图制造‘镜之活体’。”
“她若真成了……那就是镜月残影。”
赵磊没接话，只轻轻掏出那枚归源镜碎片。
指尖刚刚一贴上冰层，灵片猛地“嗡”地一震！
几缕浅金色的光丝自碎片中飞出，犹如蚕丝绕灵骨，缓缓钻入那块冰封之中。
——回应了！
那具女孩的身体微微颤动，原本闭合的眼皮竟抖了两下，接着，那一双浸在雾气中的银瞳，缓缓睁开！
没有惊慌，没有惧意。
那是一种深藏岁月之后的“无知”——
仿佛这世界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不完整的梦。
“她醒了。”墨灵低声说。
赵磊点头：“但魂还没全归。”
“试试问她。”他半蹲下来，尽量放低声音，“你叫什么？”
冰封中的女孩愣了愣，过了许久，才喃喃吐出两个字：
“……苏雁。”
赵磊和墨灵对视一眼。
这名字……在任何六玄族残卷、镜月遗典中都没有出现过。
她是彻底被抹除过的存在。
“你……记得你为什么在这里吗？”赵磊继续问。
苏雁沉默了许久，忽然缓缓摇了摇头，却又在下一瞬，闭起眼睛，轻声说：
“我……梦过她。”
“谁？”墨灵问。
“她。”苏雁睁开眼，望向归源碎片的光点，“那时候，我还小，在井上。有人带我祭骨……我跪在血池边，梦到了一扇门。”
“门？”赵磊神情一变。
“对。”苏雁缓缓道，“一扇开着的镜门……门后，是一个人。”
“她站在一地浮镜之中，背对我，身上有羽纹。”
“她转过头来，我看到她的脸。”
“就是你们带来的那个人……她叫九九，对吧？”
赵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紧紧攥着。
墨灵喃喃：“她十五年前梦见九九的脸……而九九，是在十三年前的试验中被唤醒的。”
“那说明——”
“九九被制造之前，苏雁就已经接入了归一魂链。”
这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