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字：安息日

我必须从头开始书写。

从我诞生之前，从我还被包裹在母亲的羊水里之前，从我尚未成型之前，从一切因果开始之前。

不怎么透光的水对于光的直白照射晕出一点白色光晕，奇异地沉滞在天花板上空。数条由未知材料与铁混合构造出的杆直直透过灰暗的水构造出坚硬无比的牢笼。妈妈，妈妈，你是在我指尖游走的邪恶祭司，你将我囚困起来，挤压着我灵魂里最后一丝残存的生气只为了唤醒你早就死去的躯体，你的——光滑细腻如子母河般令人望而却步的手臂，你的——如暗流在涌动的野心勃勃的眼，妈妈，我终于明白了，你是阿忒，你用你掌握的权柄蛊惑着我吃下伊甸园之下的罪恶之果，你将恶果上淋了一层蜜一般甜腻的爱，于是我甘之如饴，我愿将一整份都啃食干净。我和你死去的孩子连肌肤都贴合到一起，呼吸着对方呼出来的气，像在母亲的怀抱中永远不会分开的姊妹，我们两个被小小的肉色线条链接在一块，你汲取我的营养好让我能活的更好更久。小指尚且青涩的勾在一起，你是美丽的剧毒树。

妈妈，妈妈。在我诞生那刻你在产房里哭的撕心裂肺，哭到缺氧。妈妈，你会因为哭太多而氧化吗？我知道氧化，氧化就是咬下一口苹果又放回桌面要不了多久被咬的地方就会变黑。当我第一次察觉到苹果微妙的变化时，这种新奇的感觉几乎塞满我的整片心胸。这种现象就被你称为“氧化”，不对，不只是你，是所有人。那时关于氧化的意思我还不太清楚，只是默默将苹果收好，又在被你催促说：“再不吃完它明天就放坏了”之后开始紧张地大口大口咀嚼辛酸中又带点甜味的苹果，担心再吃慢点苹果就会随之坏掉，变得恐怖且难闻。

我最担心的就是散发出腐烂且难以接受的味道，因为这通常是一个开始，无论我有没有及时处理，有没有喷上香氛，这种味道将在房间充斥许久，挥之不去。而将一个苹果吃掉一半，放到桌上，随着时间推移它就会变得暗沉，腐烂，在几日后长出霉斑散发恶臭变成蝇虫的晚饭，这个时候它都还算是存在，只是快死掉了。当苹果周围开始出现苍蝇，变得难闻时，我就会去把这个苹果扔掉。我不知道这个苹果最后的样子，它只短暂出现在我生命长河大概72小时，然后消失。不过我想坏和死大概是变成不再有活力，成为无论携带或是作用都不方便的东西。

人类在表达的哲理一类通常都一言难磬，我想也确实是这样的，包括我自己都觉得这些哲理是很晦涩难懂，枯燥且无味的。我在后面琢磨中慢慢就理解了，氧化的意思就是死嘛。我们都会面临氧化，我以前也经历过，那个时候我受了重创，就像被放置许久没被处理的苹果一样，受了伤的皮肤变得青紫，好像也确实和氧化的苹果一样暗淡。氧化的时候就会听见那种就像是纠缠着全身的潮湿空气在发出刺耳的悲鸣一样，在我的脑子里嘎吱作响……或是世界化成沙子一般的灰色，然后从一端开始崩溃的声音？总之氧化是不可避免！再更多谈论关于死亡这类话题也只是徒劳，除了越发感到恐惧、悲伤、痛苦外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这样的情绪，可是在面对分别，我却总是表现的悲不自胜。我目睹着链接我们两个人的线被剪断，只有水面被太阳照的波光粼粼，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了。我知道这是新的篇章新的开始，但是说由衷的开心是不可能的，离别让我难以发自肺腑的笑出来。

妈妈，祝春，妈妈，笑一个吧，不要哭泣，也不要抱着我晕倒在公园，今天不是安息日，做不了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