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祭天
蒙古人以天为最高信仰,“每事必称天”(1),“无一事不归之天”(2)。祭天,是蒙古礼俗的核心,是元朝意识形态的核心象征。
元文宗时政书《经世大典·礼典总序·郊祀》载:(3)
惟天子得祭天,古之制也。我国家建大号以临天下,自有拜天之礼,衣冠尚质,祭品尚纯,帝后亲之,宗戚助祭,率其世职,非此族也,不得与焉。报本反始,出于自然,而非强为之制者也。有司简牍可知者,宪宗皇帝始拜天于日月山,既而又用孔子孙元措言,祭昊天后土,始大合乐。世祖皇帝至于今,制度弥文,而国家之旧礼初不废也。
这是元朝中后期官方的说法,明确阐述元代国家祭天有两种并行的传统。一是“国家之旧礼”,源于蒙古本俗。二是中原传统的郊祀,始于元宪宗、世祖时期。
值得玩味的是,这篇为郊祀作的序,却大书特书蒙古拜天之礼。这至少关乎三方面问题。
首先,汉式官署如礼部、太常寺并不职掌蒙古祭天,没有留下相关案牍资料,因此《经世大典》没有设立蒙古拜天条目。这导致今之学者必须搜集散见史料,利用碎片化的信息尽力重构蒙古祭天的历史面貌。
其次,这篇序用一半以上的篇幅描述蒙古拜天之礼,意在凸显二元传统的差异。郊祀制度弥加文饰,繁复琐细;而蒙古拜天之礼“衣冠尚质,祭品尚纯”,“报本反始,出于自然”。这说明元朝官方已经有意识地比较二元传统。因此,二元传统的互动,是我们在研究蒙古祭天、郊祀时必须考虑的因素。
最后,宪宗蒙哥日月山祭天,在序文中被视为具有创始性质的大事。元朝以蒙古文、汉文纂修本朝史时,对此事的书写、漏写与篡改,反映了元代二元政治文化传统的历时性变动。
(1) 王国维:《蒙鞑备录笺证》,《王国维遗书》第1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17a页。
(2) 王国维:《黑鞑事略笺证》,《王国维遗书》第13册,第11a页。许全胜:《黑鞑事略校注》,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74页。
(3) 《经世大典·礼典总序·郊祀》,《元文类》卷四一,《四部丛刊》本,第9a—b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