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弱肉强食
姜然骑着老黄上路，他此行目的明确。
其一，击杀山君，带回沈丞的尸骨，葬在老鼋村等待复生。
其二，击杀山君，取其脊髓骨，为炼丹做准备。
不管如何，山君都得死。
出了老鼋村，顺着山脚兽道向前。
隔了老远，姜然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似乎有人低声抽泣。
待走近些，原来是田间地头有一妇人蹲在火盆前抽噎。
妇人身穿素白丧服，款式古老，手持一挂明黄纸钱，一张一张朝着火盆中送着，嘴里念念有词。
纸钱进了盆，被火焰吞噬。
那火焰不是寻常的橘红色，红的发黑，照的人浑身冰凉。
更奇怪的是，没有丝毫灰烬飘出。
姜然下牛行至跟前，蹲在妇人身侧，这才听到妇人念叨的是“夫君”、“夫君”。
见姜然接近，妇人却是视若无睹，低头自顾自的烧着纸钱，她面庞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老黄在一旁“哞哞”叫唤。
姜然不疑有他，伸手从妇人那扯过一叠纸钱，丢进了火盆。
眼见明黄纸钱被火焰舔舐殆尽，这才起身对着妇人拜了一拜。
拜完继续骑牛上路。
等姜然离去，片片灰烬从火盆飘出，随风荡漾，朝着九牢山的方向而去。
姜然骑牛朝前望去，九座大山重峦叠嶂，隐天蔽日，从北麓绵延出来另一座高山，一眼望不到边。
奇怪的是，这九座山峰并非一字排列，而是八峰绕成圈儿，拱卫中间一座最高大的山峰。
传闻深山之中妖物成群，鳢魅横行，妖魔洞府前的骸骨都堆成山丘。
不过那里已经属于九牢山内围，姜然根本去不到那里，他平日里都是在最外围采药，最多不过深入几十里。
就算这样，山精野怪已经随处可见，还有更加邪门的飞颅女鬼。
反倒应证了传闻属实。
入了山林，天色陡然黯淡了下来。
薄雾趴在山间小道蠕动，夜里似乎下了雨，更显阴潮泥泞。
循着崎岖蜿蜒山路往前，忽而朝东，忽而向西。
山间兽道道四通八达，松槐杂草乱生之处，一只歪脖子老鸦翻着白眼，倒吊在一根柏树梢上。
它长着张狐脸，嘴巴半开半合。
斗大的身躯堵在几条小径的交叉口，提着嗓子重复叫着：“死鬼！莫进！”
看到歪脖子黑鸦，姜然招手呼唤一声：“鸦兄，别来无恙。”
这黑鸦似乎一直守在这，提醒行人不要入内。
歪脖子黑鸦听到姜然的声音，抬起狐脸吊着双白眼瞥了一眼姜然。
待看清来人是谁，它身躯一震，抬起一只翅膀，指了身后一条小道叫唤：“这边！”
“多谢，鸦兄再会！”
姜然笑着拱了拱手，夹了夹牛肚，朝着幽林深处而去。
待到姜然走远，黑鸦自顾自的嘀咕：“倒霉蛋，倒霉蛋，谁是倒霉蛋！”
……
“这傻鸟倒是有灵性。”
三狗子从姜然眉心飞出，忍不住愤愤道:“昨天还一直嚷着两个死鬼，今天竟然主动指路。”
“昨日它认为我要成那山君的盘中餐，自然如此。”
姜然摇了摇头，又对三狗子叮嘱道：“此番入山只为击杀山君与寻回尸骨，你要多加提防，若是感知到那飞颅女鬼的气息，立即逃跑。”
“放心！本大仙记录了那大脑袋的气息，只要靠近方圆几里，我立马能够嗅到。”
三狗子浮在空中拨弄勺柄，志气满满，只是有些担忧道:“小子，你身上有伤，再与虎妖拼杀，怕是不太明智？”
“拼杀？你太高估它了，昨日若不是那飞颅鬼出现，杀它根本不会受伤！”
姜然有绝对的自信，目光锐利而又坚定，对着三狗子缓缓道：“而且...有些事，我必须要做！”
“知道了，我的鼻子比狗还灵，闻到大脑袋气息立刻告诉你，到时靠着牛哥咱三直接开溜！”
三狗子信誓旦旦的握拳，又贼兮兮的低声道：“对了小子，要是杀了那虎妖，那根虎鞭...”
“你都说了好几次了，都是你的！”
姜然实在想不通，一面指南针为何倾心于那大补壮阳之物。
期间也问过三狗子几次，对方只是红着脸不说话。
“好好好！”
三狗子闻言大喜，用勺子敲的盘面“当当”作响，发出豪言壮语：“除了那大脑袋，方圆百丈有任何妖邪出现，我都会立马知会你！”
山林寂静幽邃，只有牛蹄拔出泥浆发出“啪嗒”的声音。
周围偶尔出现一头山精野怪，看到是姜然在那，瞬间逃窜开来，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往前艰难跋涉了几里地，视线前方逐渐冒出一团黑影。
再往近些，原来是座光秃秃的小山包，诸多虚幻的人影在山上茫然飘荡。
山包脚下矗立着一座古刹，人皮帷幔缠绕断裂的檐子，地上插着熄灭的火把，正门大开。
门上牌匾陈旧，隐隐看到一个“华”字。
山风拂过，一股浓郁的腥臭恶风从古刹刮来。
姜然扫过那些人影，朝三狗子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三狗子拨弄勺柄静静观察，最后点了点头：“那头老虎在里面，还有几只别的精怪！”
姜然将药篓系在牛鞍上，骑着牛闯了进去。
进得古刹，眼前豁然开朗。
里面摆满宴席，杯餐狼藉，桌椅板凳砸碎一地，裂开的盘子里还有些人心人肝。
满地的残骨断骸，往后设了一座高台，悬挂着红布与灯笼。
细细看去，那红布分明是张张没剔尽血肉的人皮，灯笼更不是灯笼，乃是颗颗人头骨高悬半空。
高台上，一头身形壮硕的猛虎坐在那里，它一只虎爪齐腕而断，用仅剩的前爪拿着根指骨剔牙。
几只人立的豹妖、狼妖伺候左右，衬的猛虎八面威风。
听到脚步声，众妖纷纷望着门口。
“大大大大...大王，昨天那个杀星又打过来了!”
见到是姜然，几只小妖吓得浑身颤抖，连说话都不利索。
由不得它们不害怕，昨日大宴的场景历历在目。
眼前这个杀星骑着牛冲进宴会，后面还跟着一面能飞的金色圆盘。
杀星如虎入羊群，凶威赫赫，见妖一拳一个，直接轰爆头颅。
那圆盘还能能口吐人言，杀星干掉一个它就吃一个，干掉两个就吃一双。
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别打爆头，影响口感”，“什么玩意，才这点仙元！”
还有那头牛，皮糙肉厚，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动。
真是残暴、诡异又赖皮的组合。
“我看到了！”
山君虎眸开阖，它知晓手下的斤两，摆摆手道：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退下了，别平白无故丢了性命，等我宰了他，你们领条腿去尝尝人族修士的味道。”
听到这话，几只小妖像是得到恩赦，纷纷四散而逃。
到了此时，山君缓步跳下高台，对着姜然嘲弄道：“你这人族小儿，竟没被那只第五峰的飞头獠吸成人干，真是好运道，不过为何又赶着趟来送死？”
在他的印象中人族向来软弱，姜然就应当躲在村中瑟瑟发抖，祈祷那群叛徒的庇护。
在山君的认知里，天生万灵的膝盖朝后，为了更好的前进。
只有人族的膝盖是向前，那是为了更方便下跪。
就像是被自己宰杀的那些血食，临死之前都会跪地求饶，屎尿乱流，影响口感。
“在下运道确实不差。”
姜然眼眸冰冷，从老黄身下一跃而下，道：“但山君运道不好，昨天让你侥幸逃生，今日怕是没命活了。”
“侥幸逃生？连一头飞头獠都能追杀你，你不会以为你真是我的对手？算了，那东西也是废物，连个毛头小子都拿不下。”山君一脸不屑。
三狗子听着得不太对劲，对姜然传音道：“这家伙为何如此自信，难不成它就是那大脑袋的对手?”
“或许真是。”
姜然想到虎魔威煞丹的描述。
见姜然没有说话，山君指了指身后的尸骨堆道：
“天生人以养万灵，弱肉强食之道我相信你懂，人族不都是很信命理那一套，成为我等妖族血食乃是人族命定之事，你说对吧？”
姜然点了点头。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难得碰到这么有趣的人族，断臂之事我就不怪你了。”
山君以为姜然认同自己的说法，哈哈一笑：
“本想将你拆掉四肢一点点啃吃，就像那群山民一样活活疼死，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他神色轻蔑，哪怕被姜然断去一爪，他也不会认为卑贱的人族是自己的对手。
更像是人族过年杀猪被猪踢伤。
姜然身形腾挪起落，眨眼来到山君身前。
双方相对而立，剑拔弩张。
“你还想动手？”山君嗤笑，就像人看到驴对自己尥蹶子。
“山君说的对，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
言罢，姜然右腿猛踏地面，借力迸发而起。
浑身劲力摧发至极致，而后一拳轰出。
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这一拳，疾如奔雷！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对付这类妖魔！
两千斤力在无名拳法的加持之下，瞬间演变为四千余斤磅礴巨力，在山君逐渐难以置信的的目光中，直接轰在虎头之上。
咔嚓一声——
头骨应声碎裂。
山君遭受重击，身子如离弦之箭急速倒退。
还没飞出半丈，姜然疾驰而来，一脚踩在山君胸膛之上，直接踩断几根肋骨，将那庞大身躯死死钉在地上。
姜然神情肃杀，踩着山君居高临下道：“所以我强，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