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是什么好鸟
火势如同脱缰野马，迅速蔓延开来，将夜空染成了一片橘红。
夜风卷起那些沾有火油的书册，抛向空中，点燃了堆积如山的木料零件。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整个火药库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舌肆虐，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质。
沈炼躲在暗道中，身体紧贴墙壁，透过地砖的缝隙，窥视着外面的混乱。
外面人头攒动，人们提着水桶，拼命灭火。
风声、火声、叫喊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庆幸的是，火药库位于县城的西北角，大火并没有蔓延到县城的其他区域。
但即便如此，火势的猛烈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沈炼身上因为沾了火油，在逃跑过程中也被烧得灰头土脸，衣衫褴褛。
浓烟顺着地缝钻入地道，让他呼吸变得困难，必须立刻离开，否则一旦火势蔓延到地道，将无处可逃。
他强忍着浓烟的刺激，沿着地道迅速离去，躲过了人群，选择了一条隐秘的小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沈炼迅速清理了自己，将身上残留的火油和灰烬洗净。
他站在窗前，远远望着火药库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杀死裴寂并非他的本意，但局势的发展，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裴寂是妖魔，沈炼心里还能好受些。
但裴寂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沈炼此举并非斩妖除魔，而是彻头彻尾的杀人犯！
沈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杀害同僚乃是死罪。
即使他俩有矛盾、有竞争，但没必要以命相搏。
“哎……”
沈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好在现场没有旁人，这件事天知地知，就算烂在肚子里也没人知道。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心中默默地对裴寂说道：“裴寂，若你有怨气，下辈子投胎再来找我，我一直都在。”
沈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裴寂的死，可能将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但他也知道，自己没得选。
坐在昏暗的房间内，四周阴影也藏不住他此刻内心的凄凉。
突然，他觉得有些硌得慌。
摸了摸身上烧得破烂的衣服，从怀中掏出那本被撕成两半的宝船名册。
名册的边缘有些烧焦，但好在内容未被火焰吞噬，沈炼随手翻了翻，试图从中寻找线索。
由于名册被拦腰撕断，每一页只能看到半页内容，沈炼看得云里雾里。
页面上除了一些构造图和大样图，就是建造流程和注意事项。
这些技术细节对于沈炼来说，如同天书一般难以理解。
他继续往后翻，名册的后半部分开始出现一个人名接着一个人名。
建造宝船的人员众多，沈炼不可能一一认识这些人。
他只能从部门归类大致了解到，宝船是由内官监出钱出人，由江南制造局选料施工。
翻到最后一页，两个印章引起了沈炼的注意。
由于只有半页内容，沈炼勉勉强强能看懂，是内官监和江南制造局的盖印。
内官监盖的是掌印太监郭真的印，江南制造局盖的是督造官苏灿的印。
郭真这个人，沈炼没有交集。
苏灿，沈炼更不认识。
可是督造官的姓氏，却引起了沈炼的警觉。
因为苏舜卿也姓苏，莫非二人有关系？
沈炼接着翻看名册，也没找出什么线索来，看得头疼，索性倒在椅子里休息。
如果苏舜卿真的和苏灿有关系，就算毁掉名册也没用，工程出了事情负责人是跑不掉的。
这首先要砍头的，就是内官监掌印太监郭珍，然后是督造官苏灿，接下来是高成、宋之问等技术人员。
但这其中还有疑点，像高成这样的江湖人士，是怎么混进官府衙门的？
制造宝船这等严密的工作，锦衣卫不可能不盯着，难道这群朝廷鹰犬的眼，都是他妈瞎的？
沈炼想的头疼，如果这个案子交给自己去查，恐怕会查到某个皇亲国戚，想要杀掉皇帝上位。
可是现在谁最想杀掉皇帝呢？
太子？
咦，可不敢胡说！
我大乾王朝向来父慈子孝，哪有弑君杀父之理？
爱杀杀，无非是换个老板，不扣工资就行。
头疼，睡觉！
可刚闭上眼，沈炼就觉察到窗外一股杀意，他连忙歪头从椅子里躲开。
离开座椅的一刹那，一把飞箭正好射在椅子靠背。
沈炼心头一惊，看向窗外，一只猫头鹰已经飞走。
再看向飞箭，箭尾上包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纵火死罪，明早破晓，北山竹林见！”
沈炼的眉头紧锁，他被人监视了！
想起那只猫头鹰，也有可能监视他的不是人，而是妖魔。
早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鸟，大概是陈公公的鸟！
不对，陈公公没有鸟。
反正是御马监的人，这纸张用的是马粪纸，在边军中盛行。
想必那妖魔也在边军服役过，箭术超群，箭镞穿透椅背三寸三，是个高手！
既然鸟儿说，明早破晓再见，那么今晚大概不会再来。
哎，毕竟陈公公的鸟儿想要见自己，沈炼不去就是不给陈公公面子。
得嘞，睡觉了您内！
……
火药库外，校场阁楼。
陆文昭凝视着熊熊大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抹笑意，仿佛这场大火肆虐正合他的心意。
这几个月他贪污的账本一笔勾销，岂不快哉！
手下们焦急地跑来跑去，忙于汇报火势的最新情况，而陆文昭却显得格外从容，仿佛这场灾难与他无关。
他累了，便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品茶，甚至享受着火光带来的温暖。
他惬意地问手下人：“可有抓到纵火犯啊？”
一名守卫，被烟熏火燎得灰头土脸，急忙回道：“回禀大人，案牍库发现一具尸体，似乎还有一口气，只是这人特殊，已经被送交医馆！”
陆文昭放下茶杯，兴趣被提了起来，问：“特殊在哪儿？”
守卫吞咽了一下唾沫，献上从那人身上捡到的遗物，用破布包裹着。
“什么玩意儿，神秘兮兮的？”
陆文昭解开破布，吓得直接将破布丢在地上，发出金属落地的声音。
“哎呦我操！！”
那遗物正是一把捉风刀，陆文昭看得头皮发麻，难道纵火犯出自他镇魔司？
他陆文昭作为镇魔司在淳安县的一把手，上级怪罪下来，第一个砍的就是他的脑袋。
“大人，您没事吧？”
“没逝没逝……”
陆文昭扶着把手做好，颤颤巍巍地拿起掉在地上的刀，由于是从火灾现场拿来的，刀还很烫。
可是陆文昭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拔刀出鞘，刀身干净没有血迹，但是却有一股火油味儿，刀刃上还残留着一些木渣，像是劈砍过什么木头。
陆文昭轻叹一声，立刀杵地，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把刀的主人不是纵火犯，此人生前和人打斗过，真正的纵火犯已经逃了。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这场火灾背后必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走，带我去见见那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