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妒火中烧，鬼神降世，扑朔迷离
王元御俯身把长剑拾起。
剑柄上尚且带着温热的触感，让他愣了愣，禁不住斜提在手，任凭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冰魄般的剑刃上。
微不可查的轻颤仿若涟漪，自他的心间一点点散开，笼罩住秋雨中的树叶，孤独的假山，低矮的围墙……
然后，就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儿。
她身量不高，长得极为精致，脸蛋儿上始终带着礼貌的笑，恍若一座瓷娃娃。
可处于剑心通明之境下，王元御能明显感受到她明亮眼眸中的诧异。
一抹好奇隐藏其间，偷偷窥探着自己。
王元御垂下剑尖，拱手道：“见过二小姐。”
“哦，你就是南执姐姐的夫君？”
赵青娈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浅笑道：“雨水冰冷，王相公移步廊下说话吧。”
“不必了。”
王元御再次躬身。
小院幽静，外面淅淅沥沥落着冷雨，厢房的门扉掩着，廊下仅有女孩儿一人。
回想起刚才那位老丈的嘱咐，他止步在屋檐下，将书本递上去道：“谢谢二小姐。
不过，天气不佳，家妻南执还等着我回去，在下就不多做叨扰了。
这本《警世名言》我已连夜誊录出来，还望没有耽搁二小姐翻阅。”
然而，赵青娈却并没有去接。
屋檐上的水滴啪嗒啪嗒落着，细密的雨声中，四周倒显得寂静下来。
扑哧儿！
赵青娈忽然抱起纤巧的香肩，一改之前的端庄，显露出一个及笄少女的俏皮来，瞥着嘴角揶揄道：“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王元御，就你？
原以为能娶到南执姐姐，怎么着也得是个俊逸不羁的风流书生，哪知道竟是个畏畏缩缩的书呆子！”
王元御一脸错愕。
《苦昼短》可是前世闻名天下的“诗鬼”李贺所著的名篇，面前这位赵家二小姐怎么知晓？
随之，便恍然大悟。
前天他还说自己写的手稿哪去了，看来是被李南执那个小马虎连着书本一起送到府中了……
不过，你丫念诗就念诗，无缘无故讽刺自己一通却是为何？
“怎么，我有说错？”
赵青娈扬起自己娇俏的下巴，嫣红的嘴角满是轻佻，“你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娶到李南执！
一位兰心蕙质，貌若天仙的俏佳人，别说咱夜焱城，即便搁整个虢州府，南执姐姐都是倾国倾城般的存在。传出去不知道要有多少青年俊彦为她打破头，结果，却便宜了你个狗！
上苍有眼无珠，以至李南执沦落至此！”
一时间，王元御被骂得有点懵。
瞅着面前嫉妒得姣好的面容都扭曲了的赵二小姐，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荒诞之感，禁不住就气笑了。
再加上赵青娈的嗓音如同黄莺一般，即便是在骂人也婉转动听，宛若谁家赌气的丫头，着实没有什么杀伤力。王元御剑眉挑了挑，不由得又舒展开了，哭笑不得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哎哟，是不是被我骂到自惭形秽了？”
赵青娈依旧不依不饶，咬着银牙，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还‘斩龙足，嚼龙肉’，得了吧你！
王元御，老老实实当你的佣书匠，让南执姐姐跟我多来往几次，你还能沾光过上些好日子。
否则，就你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中的废物，一辈子也难让她吃上顿肉！”
王元御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盯着面前气得胸脯子剧烈起伏的小丫头，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在闹哪一出……
不过，继续当佣书匠什么的，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为了积累墨韵，为了帮李南执分担生活的困苦，他还是打心底里感激这位赵家二小姐的。
当即，便点了点头道：“多谢提醒，今后我会继续为赵府佣书的。”
赵青鸾愕然瞪大眼睛，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没囊没气，简直嫌弃到表情都失控了，羞辱道：“废物东西，气死我了！”
王元御攥了攥拳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将《警世名言》递上，便转身离去。
直到月亮门处才想起手中的长剑，却懒得再回去面对那位神经质般的二小姐。随手一抛，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写意的弧线，不偏不倚，径直插入挂在廊下的剑鞘中。
细雨绵绵，院中甚至连任何一道刺耳的异响都没传出。
赵青娈俏脸上的嫌恶不由僵住。
直到他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双手才无意识的从香肩上滑落下来，呆呆的原地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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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赵府，王元御一路小跑，穿过街巷，想趁着中午前的间隙给李南执撕两块布料回去。
昨天行事鲁莽，把她身上的旧衣服一把火烧了，今日起床的时候就挨了一通抱怨。
两口子日子过得艰苦，李南执从来不舍得在穿着上花过多的钱，旧衣裳从来都是缝缝补补，能将就就将就。
也亏她天生丽质，换做一个普通女人，又是抹黑灰又是烂衣裳，怕是早就丑得没眼看了……
王元御本就怜惜她，刚才又莫名其妙被一位富家小姐劈头盖脸数落一通，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子气，只是不便冲一个丫头片子发泄出来罢了。
再说，赵二小姐说的也是实情。
若不是觉醒了前世宿慧，他一个一无是处的穷酸秀才，家中藏着一位如此耀眼的小媳妇儿，日子还真不一定过到哪里去了。
即便是为了补偿她，今儿个，他也得破费一次。
裁剪一身得体的衣裳，给俺家南执扮起来！
心里头正美美地琢磨着，街上突然热闹起来。不少人都伸长脖子向城北张望，成群结队往城门楼下跑去。
王元御心下好奇，一番打听才知道城北出了怪事。
“秀才，你没听说吗？今天早上出城的时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善男信女在城门外大路沿扎了一座神像出来，看起来可威武了。大家伙儿都急着跑去拜呢！”
“是啊！那神像咱都没见过，说是从南方传来的，也不知道尊号是啥！但可灵验了！”
“秀才，你不去？听说不少举人都排队去磕头了，祈求神仙保佑来年‘春闱’能够高中呢！”
几人兴高采烈的跟他解释着，见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等他，急急忙忙往城北跑去。
王元御一阵沉吟。
夜焱城地处北方，儒教盛行，求神拜佛之类的民俗活动很少，更别说神像庙宇了。
但常言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底层百姓对于西方的神佛和南方的仙尊天然有着一种新奇感，总感觉别人的东西应该会好一些。
所以，陡然听到城外出现一尊纸扎的神像，跟天降的神迹似的，大家伙儿都想跑去看热闹。
可听到鬼神什么的，王元御脑海中不由得就显现出昨晚上看到过的“五瘟使者”图，不由得心中一紧，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