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陵,叔侄重逢
鲁肃心中,自是极不赞同。
孙权一再交代,刘备乃一世枭雄,断不可任其势力不断扩张,理应竭力压缩其生存空间,只可允许他们屯驻于油江口一带。
他刚开口说道:“不可......”
周瑜却即刻打断他的话,说道:“子敬,士元所言极是有理,总不能让刘使君出兵相助之后,却一无所获,空手而归,这岂不是要遭天下英雄所耻笑?”
鲁肃无奈,只得闭口不语。
周瑜继而问道:“孔明兄,可有什么妙计良策,能够顺利夺取江陵?”
诸葛亮从容答道:“待来年汛期之时,截断长江之水,以水淹之法灌淹江陵,如此一来,则江陵可不攻自破。”
周瑜闻之,满脸尽是失望之色,说道:“此计,子敬曾在年中之时提出过,却已被本督否决了。”
“只因江陵一带,地势颇为平缓,一旦截断长江,将会淹没半个南郡之地,到了那时,必城破人亡,生灵涂炭,没有十年八载恐难以恢复元气,真若如此,那我即便夺得南郡,又有何用?”
“况且,时不我待,南郡之战,必须尽快结束。”
诸葛亮无奈道:“如此看来,那便只能强行攻城了。”
周瑜脸色一沉,如能强行攻下江陵,早就攻取了,还待你等在此啰嗦。
众人皆无言,帐内如死般寂静。
庞统道:“如今曹仁死守,我等唯有强攻了,可声东击西,用张飞牵制曹仁,我军佯攻曹洪,实则集中力量,攻击牛金把守的北门。”
周瑜摇摇头:“敌方很快便能发觉我军的意图,城内四门间容易增援,唯有四门都全力攻击,敌人方会顾此失彼。”
这便是全面强攻了,哪需什么计策!
程普愤然道:“卧龙、凤雏,不外如是!什么庞德公、水镜先生?徒有虚名罢了。”
曹冲心里一惊,你骂卧龙、凤雏就好了,何必连带说水镜先生?
在这年头,极为尊师重道,辱及师门,孰不可忍,他这个弟子,若不出头,会被人鄙视的。
曹冲当即站了起来,大声道:“岂可如此辱没我师尊?”
程普自觉失言,讪讪坐落,但脸上的神色,依然如旧。
周瑜惊喜道:“苍舒,可有良策?”
曹冲沉吟片刻,既然站了出来,唯有说出自己的计策了。
这几日,他早已深思熟虑。
史书记载确凿无疑,曹仁败退江陵,乃是必然的结果,既然如此,倒不如劝说曹仁主动退兵。
如此,一则,能够最大程度保全曹军的兵力,二则,可助周瑜轻而易举夺下南郡,从而让自己在江东赢得声誉,三则,还能获得刘备与诸葛亮的赏识认可。
至于诈死之事,他也早已谋划好了应对的说辞。
他挺起胸膛,大声道:“我愿亲往江陵,劝说曹仁自行撤退!”
此语一出,众人大惊。
刘备面如土色,急忙阻拦。
只身前往江陵?曹仁杀死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诸葛亮等人也纷纷出言劝阻。
周瑜满脸惊诧,问道:“苍舒,你与曹仁相识?”
一旁的庞统代为解释道:“苍舒自幼在贾诩身旁长大,且还是贾诩小女儿的未婚夫婿,自然认识曹仁。”
众人听闻此言,愈发感到惊惧,贾诩声名显赫,未料此少年竟是贾诩小女儿的未婚夫婿!
刘备愕然,随后与诸葛亮相视而笑,心中原有的疑虑,尽皆消散。
昨夜,曹冲离去之后,他二人商议良久,对这少年的身份,极为猜疑,其年纪轻轻,却如此富有谋略,而水镜先生又非以谋略见长。
如今方知,原来他自幼在贾诩身边长大,如此想来,倒也不足为奇。
周瑜亦笑道:“原来如此。苍舒,倘若你真能劝说曹仁撤退,我必定会为你向将军请功!”
曹冲应道:“好,烦请都督下令,让围城的兵将暂且撤回,后退三里,我明日清晨便前往江陵。”
次日,江陵城仿若往昔,晨曦洒落,将士们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昨夜吴军忽然撤去围城之师,曹仁深感诧异,心中疑窦丛生,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严令各城门的守城将士不得松弛。
曹冲头戴笼冠,一袭绸布围于颈脖间,巧妙地遮蔽了半张面容。他与夏侯称,纵马疾驰,不多时便抵达了江陵城东门外。
他此前已探听得一清二楚,东门守将乃是曹洪。
曹洪,字子廉,正是曹震之父。夏侯称与曹震情同手足,时常出入曹府,故而与曹洪颇为熟识。
城头的士兵远远望见他们,高声喝令停止前行,否则将万箭齐发。夏侯称昂首挺胸,大声呼喊:“在下夏侯称,求见子廉叔父!”
很快,曹洪的身影现身城上。他定睛凝视片刻,面露惊喜之色:“叔权,你为何来此?速速进城!”
曹冲跟随夏侯称的脚步,踏入城门。
曹洪匆忙奔下城来,唤道:“叔权......”
突然,他的目光触及曹冲,仿若撞见鬼魅一般,满脸惊惶,一时语塞。
曹冲疾步向前,做出噤声的手势,继而轻声低语:“莫要声张,带我去往一处隐秘之所。”
曹洪惊魂未定,应道:“好...前方乃是我暂居的指挥所。”
言罢,他仍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深深打量曹冲一眼,而后转身迈向城墙边的屋舍。
曹洪引领二人进入室内,对门口卫兵吩咐道,不许任何人擅入,随后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仓舒,真的是你?”
曹洪立于房门之后,抬手揉了揉双眼,似要确认眼前之人并非虚幻。
曹冲取下笼冠,解下绸布,展露笑颜:“子廉叔父,阔别一年,竟认不出侄儿了?”
曹洪激动地冲上前去,紧紧拥住曹冲,哽咽说道:“真的是你,仓舒!世人皆以为你已离世,究竟发生何事?又为何现身荆州?”
未等曹冲回应,他又焦急地说道:“快,趁吴军尚未围城,我即刻派人护送你前往襄阳。”
曹冲轻拍他的后背,缓缓推开他,说道:“不必了,叔父。烦请你亲往,将子孝叔父(曹仁字子孝)悄悄请来,切勿惊动旁人。”
曹洪凝视他片刻,微微点头,快步出门而去。
一炷香后,曹洪携曹仁推门而入。
曹仁脚步匆匆,这位向来沉稳冷静的中年将领,此刻亦是难掩激动之情,眼眶泛红,泪花闪烁。
他伸手握住曹冲双肩,细细端详,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仓舒,真的是你!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冲笑容满面,示意他们就座,娓娓道来:“去年,父亲将神医华佗囚禁于许都监狱,对外宣称已严刑拷打致死,实则将其藏匿于曹府。当日,我身中蛇毒,幸得华佗妙手回春。为掩人耳目,躲避日后可能的暗害,父亲便安排我诈死。”
曹仁与曹洪闻言大惊失色。
曹仁面露惊疑之色,问道:“究竟是何人敢对你暗下毒手?”
“子桓。”
二人听闻此名,顿时双目圆睁,惊愕得合不拢嘴。
关于曹氏兄弟间的权力争斗,他们早有耳闻,却未曾料到竟已发展至如此境地。
刹那间,曹洪怒发冲冠:“此子这般狠毒!我即刻率兵返回邺都,找他理论!”
言罢,起身便欲向外走去,曹仁赶忙伸手拉住他。
曹冲心中暗自叹息,曹洪性格刚猛,只怕日后定会对曹丕心怀怨恨。
据史书记载,曹丕在离世前数月,以门客犯事为由,将曹洪打入死牢,欲处以极刑。
幸得卞老夫人出面求情,方才免去死罪,贬为庶人。
冥冥之中,一切因果,竟皆由今日之事而起。
也难怪,曹洪的次子曹震是曹冲的亲随,曹冲与他家向来交好,他自是偏向曹冲。
曹仁沉思片刻,眼中满是狐疑,缓缓开口道:“此事竟是大哥一手策划?他既已知晓子桓欲对你不利,为何不直接处置他?还有,你又因何辗转流落至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