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周府惊变谋赴香港
话说周庸佑正在书房中悠然品茶，冷不丁冯少伍火烧眉毛般地闯了进来，脚跟还没站稳，就急慌慌地禀报：“老爷，大事不好！督帅张公不知怎的，突然要严查关里贪污中饱私囊之事。”周庸佑一听，惊得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额头上瞬间密密麻麻地沁出一层汗珠，心里头恰似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他在屋里来回疾走，双手不自觉地搓着，暗自思忖：这事儿要是真被连根揪起彻查，上头监管那帮人，可不见得会为自己出面袒护。除非自己拉下脸去疏通关节，或是督帅哪天改了主意，不然一旦被牵连进去，那下场要么是砸锅卖铁、散尽家财去打点，要么就彻底沦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拿捏了。思来想去，周庸佑猛地一拍大腿，心一横，还是觉得走为上策，当下也顾不上许多，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内室，找马氏商议对策。
马氏正慵懒地靠在榻上，手里捏着块绣帕，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听闻周庸佑的话，她不禁柳眉微蹙，手中绣帕也下意识地紧了紧，脸上瞬间爬满了担忧之色，坐起身来道：“躲肯定是当下最妥当的法子，只是这关库里的事务繁杂得很，往后靠谁去打理呢？这可千万不能出半点差池呀。”周庸佑在屋内踱着步，双手背在身后，时而停下，时而又大步流星地走上两步，神色笃定地说道：“有冯少伍在，不必太过忧心。你仔细琢磨琢磨，这羊城近些日子动荡不安，时不时就有些风言风语，终究不是长久安稳之地，倒不如在香港置办些产业，往后也能留条退路，更为妥当些。如今关里的库款，在监管任期未满之前，是不会有变动的。我打算先拿个三五十万带到香港去，要是运气好，张督帅调走了，我再回来补上这笔钱。就算真被严查，横竖都得担责，多这笔钱在手里，总归能多几分底气。到时候，就算羊城的产业保不住，咱们还能去海外当个富家翁，也不至于落得个凄惨下场。”马氏轻轻点头，抬眸看向周庸佑，微微歪着头问道：“你这一走，去了香港，住哪儿可得跟我交代清楚咯，我也好时常与你互通有无。”
周庸佑连连点头应着，转身出了房门，紧接着挨个去往伍氏姨太太、锦霞姨太太，还有素波巷、增沙别宅的各位姨太太院里，把这打算一五一十地告知。而后匆匆赶到关里，寻到代管账目的人，堆起满脸笑意，亲热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故作轻松道：“劳烦您了，我这儿碰上点急事，急需用钱，得转走三五十万银子，还望您通融通融。”那管账的本就是替他办事的，哪敢违抗，忙不迭点头哈腰，手脚麻利地帮周庸佑办好了手续，四十万左右的银子顺利通过银号汇到了香港。
周庸佑回到宅子，径直走向内室，一边吩咐丫鬟们收拾细软，一边还不忘唠唠叨叨叮嘱几句：“都仔细着点儿，金银细软、重要文书，一样都别落下。”这次出行，他刻意低调行事，不想让人知晓，也不带一个随从，独自拎起沉甸甸的行李，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地搭上了前往香港的汽船。到了香港之后，周庸佑先是寻了处安静地方，坐下稍作歇息，便迫不及待地提笔展纸，给马氏写信道：“夫人放心，我已平安抵达香港，一切安好，勿念。”随后又立刻修书给冯少伍，言辞急切：“速去增沙别宅，把第七房凤蝉、第八房银仔接到香港来，记住，莫要与春桂同住。妥善安置后，给我回个信儿。”安排妥当后，他便借住在做船务生意的好友梁早田店里的楼上，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马氏这边，自从周庸佑走后，以往家里的事虽说都交给管家打理，但毕竟涉及大笔银钱往来，周庸佑又不在身边“镇场子”，她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整日七上八下的，时刻提防着被人蒙骗，所以凡事都要亲自过问。家里人都知晓她这多疑的性子，也见怪不怪了。只是马氏身体本就孱弱，像是秋末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风一吹便晃个不停，精神头更是欠佳，再加上操心各种琐事，愈发耗费精力，平常只能靠吸点鸦片来舒缓疲惫，得闲了就琢磨着找点乐子解闷儿。
丫鬟里头，数宝蝉最为机灵乖巧，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最会察言观色，把马氏哄得开开心心的。这日，她瞅着马氏神色恹恹，便轻手轻脚地凑到跟前，伸出小手轻轻晃着马氏的胳膊，娇声劝道：“太太，您整日闷在屋里，人都要憋坏啦，要不咱们在家里唱堂戏消遣消遣？您最爱听戏了，听上几出，保准心情畅快！”马氏本就痴迷听戏，被宝蝉这么一劝，顿时来了兴致，眼眸都亮了几分，脸上泛起一抹笑意，点头道：“还是你这丫头懂我心思，就这么办！”于是，东横街的周宅几乎每个月有二十天都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咿咿呀呀的戏腔回荡在宅院里。
有一天，戏正唱得热闹，冯少伍从香港回来了。他进了府门，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后迈着小碎步匆匆走向马氏所在的厅堂。见到马氏，他微微躬身行礼，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暗自盘算着怎么瞒住送姨太太去港之事。只听他说道：“太太，老爷让我给您带话，他已平安在港居住，一切顺遂，让您别操心，凡事放宽心，有空就找些乐子放松放松，要是把身体搞垮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马氏正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笑意，说道：“我知道啦。自从老爷走后，我天天去南关和乐戏院听戏，就是来回太折腾，累得慌，所以才在家里唱堂戏。你来得正巧，今天戏正演着呢，吃完饭来听戏吧。”冯少伍赶忙摆手，微微欠身道：“在船上吃过西餐了，这会儿肚子还饱着呢，不用劳烦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