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什么是人，谁又是妖
“我说你为什么讨厌高程师兄？”
杜燧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战神殿的范围，周围也恢复了人烟稀少的状态，彼此间的谈话不会被他人发现。
面对他的提问，萧红云沉默了。
她当然可以撒谎说没有，是他看错了，但她不想对眼前人撒谎，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你可别想否认，我可不是高程师兄那个笨蛋，连别人的一点眼色都看不懂。”
好了，这下想撒谎都没机会了。
听到杜燧骂高程是笨蛋，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畅快的笑意。
杜燧说出了自己的发现：“虽然你平时一直都是这样面无表情的，但当他出现时，我确切的体会到了你的不悦，不，不只是不悦，简直可以说是厌恶。”
“所以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当然如果涉及你的隐私你也可以不说。”
杜燧虽然内心十分好奇，但良好的道德水准让他懂得尊重他人的隐私。
又是好一阵沉默，就在杜燧要放弃时，萧红云开口了。
“是和我父亲有关。”
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却又比平时包含着更多的情绪，是思念、怨恨亦或是不安？杜燧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女孩一直将这件事铭记于心。
萧红云抬手理了理额间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秀发，整理好情绪继续说道：
“我和父亲都是环峰郡人。”
那岂不是和韩作来自同一个地方，难怪两人平日里走的比较近，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杜燧定了定心神，继续安静的听下去：
“我母亲在怀孕期间不幸遭遇了妖族袭击，艰难的把我生下后便离开人世，从此我就和我父亲两人相依为命，父亲到哪我便到哪。”
“节哀。”
杜燧默然，他并不是东铭界人士，一进来就加入了幻神山，所以并不能对妖族的入侵有一个很直观的感受。
他只能从其他受害者的口中才能确切的体会到妖族为东铭界人所带来的巨大伤痛。
“都过去了。”
萧红云摇了摇头，对于母亲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确实看开了，逝者已矣，唯有杀尽妖族以慰母亲在天之灵，但独独那件事，她绝不原谅！
她的声音悄然一变，怀念不再只剩下冷冽的冰寒，长长的睫毛也因为胸中的怒火而不住颤抖：
“我的父亲早些年就加入环峰郡天网，一直四处搜查妖族的踪迹，那次母亲遇袭他之所以没能赶来，就是因为他在执行任务。
母亲死后父亲他懊悔万分，恨自己无能，为了避免悲剧再度重演，他便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即使是做任务也不例外。”
“如果他没这样做该多好，我也就不会亲眼目睹......”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听到这里，杜燧心里呀感到某种不安，仿佛某种悲剧就要在自己眼前上演，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萧红云此时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眼眸低垂，难掩心中哀伤，她低着头继续说道：
“天网得到消息说是会有一批妖族会袭击下边的村庄，那次任务父亲被安排去牧牛村，带领那里的村民安全撤离。
父亲本以为和往常一样是一群小股妖族的骚扰也就没有多想，继续把我带在身边。
起初一切都还十分顺利，但很快父亲就发现了不对，那根本不是什么小股妖族，而是一处新开辟的二级通道！”
萧红云的脸上出现一抹愤恨：
“当父亲赶到目的地时已经晚了，铺天盖地的的妖族已经将牧牛村团团围住。他心知不妙，现在想逃已经来不及了，而且里面的村民根本无力抵抗妖族，于是用了他一件珍贵的宝物将我藏好，自己则出去引开妖族，想要为村民争取一条活路，但是.......”
萧红云抬起头银牙紧咬，愤怒的眼神几欲噬人，她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场噩梦般的场景：
“父亲寡不敌众很快败下阵来，但妖族并没有立即杀他，而是将他牢牢锁住放在了牧牛村村民的面前，领头的那个鹰面妖族给了所有村民两个选择，一是被妖族杀死吃掉，二是上前割下我父亲的一片肉吃掉，这样妖族就会放过他们.......在连续杀掉三个不听话的人后，剩下的村民没有在犹豫，他们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
“无论男女老幼，那一幅幅狰狞的面孔我至今都忘不掉......”
女孩的眼角浮现一抹泪痕：
“我父亲死了，但不是死在妖族手上，而是死在了一群他一直拼尽全力去想要保护的凡人手中，真是可笑......”
杜燧此刻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竟是如此.......
真相竟然如此残酷！
他不敢想象一位小女童在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一群村民活生生吃掉后，她的内心该有多痛苦，多绝望。
真相已经残酷到他这个外人都接受不了的地步了。
她这些年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
杜燧看向女孩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多了一抹心疼。
“高程师......高程就是其中之一？”
杜燧从干涸的嗓子眼中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这句师兄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是的，即使他长大了和少时有了些许差异，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那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妖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也不会忘！一个.....也都忘不了。”
萧红云闭上眼，在睁眼时回忆时出现的一丝柔弱已经荡然无存，神情恢复了先前清冷的冷漠。
唯有不经意间才能在眼底一窥她内心深处痛苦的煎熬。
“那妖族虽然没有真的信守承诺，但也没有大肆杀戮，只是有选择的杀掉一部分人。后来，在环峰郡的驰援下，这座新出现的二级通道被成功镇压，出击的妖族也被杀掉大半，牧牛村剩下的人也都幸运的活了下来。”
看着她脸上愈加冷漠的神色，杜燧心中不免泛起恶念：如果当时那鹰面妖族将所有牧牛村村民全部杀死，她是不是心里会好受一些？
但也说不准，失去目标的仇恨，更加难以遏制，说不定会将她彻底吞噬。
至少她现在还能在琅琊山上走出两百零七层，比他都要高出七个台阶。
这说明萧红云的道心、意志是坚定的，她并未被残酷的过往所击溃，她在尽力摆脱出来。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
忽然杜燧注意到了她眼神中真正的冰寒，自己瞬间就懂了：
也许她需要的不只是时间，还有......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