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中的警铃已经拉响
第二天，梅呈斌一早就到了沈氏集团，因为沈乔打过招呼，所以他直接到总裁办公室等候。梅呈玉送文件过来时，看到衣冠楚楚的弟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热？”她揪了下他的西服领子，“三十八九度的天，你穿成这样？”
“那不是显得正式隆重吗？”虽然冷气吹得呼呼响，梅呈斌还是觉得憋闷，他稍稍扯了扯领带，“第一天上班，得给领导一个好印象。”
领导？
梅呈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想不过是沈乔对抗沈峥嵘的一枚棋子，领导能不能看见还不一定呢！
不过，她不好打击弟弟的积极性，拍了拍他的脑袋，一脸慈祥：“小鬼，好好干！”
“别搞乱我发型……”梅呈斌一闪身躲开了。
沈乔一进门，刚好看到这“温馨”的一幕，由于昨天和黑火共度了一段极其松弛缱绻的时光，因此今天心情也格外好。
她一时兴起，在后面突然拍了下梅呈斌的肩膀，假装绷着脸，瓮声瓮气地重复梅呈玉的话：“小鬼，好好干！”
“沈……三……三总……”梅呈斌没想到“腹背受敌”，一回头刚想叫一声“三姐”，忽的意识到场合不对，结果嘴一瓢，冒出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来。
沈乔皱起眉头：“三总是个什么鬼？”
“哈哈哈，这小子从小就缺心眼。”梅呈玉狂笑不止。
梅呈斌脸涨得通红，咧着嘴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
欢乐是可以传染的，沈乔一个没忍住，也捧腹大笑，眼泪都冒出来了，严肃的办公室变成了姐弟“交流”感情的场所，恍惚间，他们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无所顾忌，肆意玩闹。
沈峥嵘在走廊里就听到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他推开门，声若洪钟：“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这张面孔的出现犹如按下了暂停键，三个人脸上的笑容集体消失，总裁办仿佛飘过一朵蓄满水汽的阴云，沉甸甸的，随时会滴落雨点。
气氛有些凝重，见没人回应，沈峥嵘也不觉尴尬，直接进入正题，他将跟在身后的人推了出来，介绍道：“这是留法归来的高材生薛乐康，香氛行业的专家，将担任沈氏的首席调香师，希望大家以后能积极配合他的工作。”
“各位好……”薛乐康依旧走休闲风，和梅呈斌的一本正经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散漫，他的目光最先落在沈乔身上，“小沈总，请多多关照。”
想起对方在香格里拉“迟早是一家人”的言论，沈乔心里膈应，象征性地握了下手，露出一个公事公办的笑容：“欢迎。”
“薛总好！”梅呈斌并不是头一次见“海归”，自家就有一个，但因为是顶头上司的缘故，自动切换谄媚模式，点头哈腰地伸出两只手，脊背弯成了大虾，“我是您的助理，梅呈斌，叫我小斌就行。”
“小斌你好，以后少不得麻烦你。”薛乐康不卑不亢，嘴角弧度依旧。
“乐康啊，这位梅总，我可得给你好好介绍介绍……”沈峥嵘对梅呈斌这种小虾米不感冒，指着梅呈玉道，“也有留学背景，业务能力强，是沈氏的定海神针，要不是因为你，首席的位置非她莫属。”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抬高了一方，也卖了另一方人情，梅呈玉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她往前一步，主动抛出橄榄枝：“薛总，幸会。”
话音才落，梅呈玉突然发现对方有几分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薛乐康一挑眉，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脱口而出：“母夜叉？怎么是你？”
呃？
母夜叉？
沈峥嵘沈乔梅呈斌都愣住了，俩人应该是头一次见面吧？难不成以前有什么过节。
“薛总，你认错人了。”梅呈玉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当着梅呈斌的面，她当然不能承认，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单枪匹马去董家要钱，以至于董晓晴要恩断义绝，这小子不定怎么不依不饶呢！她鞠着一汪笑，佯装懵懂不知，“我以前没见过你啊！”
你说没见过，那就当没见过好了。
嗅到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冷香，薛乐康在心里笑了一声，世界上也许有长相相似的人，但不可能连气味都一模一样。
浸润香业多年，他拥有一个神奇的鼻子，能分辨出一千多种香型，梅呈玉身上有树叶的清爽绿意，树干的木质调香气，果实的奶香气息，还有黑胡椒的一点点辛辣，并非市面上任何一个已有品牌，应该是她自己调的独家享有。
嘴巴或许能骗人，但味道不会。
再说，薛乐康自认为年富力强，还不至于眼力有问题，但当着大家的面，不好在这件事上纠缠，于是顺水推舟：“不好意思，应该是认错了。”
众人嘘了一口气，尤其是沈峥嵘，他还指望着左右护法为女儿保驾护航呢，要是把两个死对头捆绑在一块，不是好心办坏事吗？
寒暄过后，沈峥嵘示意梅呈玉带薛乐康去公司各部门熟悉一下，并告知两人的办公室挨着，平时交流起来也方便。
“好，沈总。”梅呈玉走在前面，机器一般，一板一眼地向同事们介绍新来的首席调香师，薛乐康跟在她身后，就像个透明人，全程下来，二人几乎都没有任何交流。
简直莫名其妙！
梅呈玉回到自己办公室后，脸总算能沉下来了，她揉了揉笑僵的嘴角，心想真是冤家路窄，顶头上司薛乐康怎么会是多事的路人甲？
梅呈斌的工位距二人的办公室直线距离几乎相等，但作为首席助理，他脑袋里只想着讨好薛乐康，一会儿送咖啡，一会儿打扫卫生，一会儿问安，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由于每次都要从梅呈玉门口经过，她看在眼里，烦在心里。
终于，在第八次看到梅呈斌卑躬屈膝的身影时，她忍不住了，一把将人薅了进来：“你脊椎怎么了？”
“啊？”梅呈斌下意识摸了摸后背，“没怎么啊？”
“腰间盘不突出了？”梅呈玉冷着脸。
“一上班，立马好了，你说奇怪不，二姐？”梅呈斌嘿嘿一笑，他恨不得第一天就做出成绩来，给董晓晴一个大惊喜，“上班能治病！”
“好了怎么还总弯着？”梅呈玉咬着牙，挥手在他背上猛地一拍，“挺直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清朝穿越过来的呢！”
梅呈斌脑子转了半天，才纳过闷梅呈玉在拐着弯骂他奴才相，蹙着眉道：“职场尊卑有别，二姐，你咋连这都不懂？”
梅呈玉翻了个白眼，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再就业人员，还教育起别人来了！
她立马递过一大叠厚厚的文件，塞到梅呈斌怀里：“尊卑有别，以后在公司叫我梅总，今天把这些资料整理完，下班前给我。”
梅呈斌瞥了一眼，立刻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大部分都是中国字，但几乎都是专业表述，另外还有许多英文，什么Odour Intensity、Modify、Fougere……猜都找不到头绪。
“香势、修饰、馥奇香型。”见梅呈斌的目光一直在那片打转，梅呈玉好心翻译，“都是最基础的术语，相信梅·高级助理·斌能很快上手。”
“不带这么公报私仇的！”梅呈斌感觉被捉弄了，将资料推了回去，“我是薛总的助理，又不是你的助理。”
“这些就是要跟薛总看的啊！”职场老鸟还能被职场新人难住了？梅呈玉笑眯眯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作为他的高级助理，难道不应该由你先过目筛选吗？”
梅呈斌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气呼呼地抱着一沓纸出去了，正好遇到沈乔来找梅呈玉，匆匆点了点头，就回了工位。
“小斌这么热爱工作？”沈乔有点儿意外，在她的想象中，梅呈斌应该是摸鱼高手，第一天就这么努力，着实让人有点儿害怕，万一拖后腿变成了如虎添翼，那自己的计划就落空了，她往外瞥了好几眼，“没看出来。”
“笨鸟先飞。”梅呈玉知道弟弟的真实水平，虽然瞧不上，但在自己眼皮底下，总要提携一下，防止让沈乔嫌弃，被薛乐康diss，“沈总，找我什么事？”
“哦，跟你知会一下，良品家的单子，转给薛总，后续由他来跟进。”沈乔想起正事，注意力从梅呈斌身上转了回来，“等下你方便的时候，交接一下……”
良品家是沈氏的大客户，全国都三千家门店，仅香薰这一块年销售额就高达两个亿，他们的新产品研发周期一般在半年左右，从年初梅呈玉接手，足足忙了七个月，现在眼看就要出成绩了，却要拱手让人，她心里自然不舒服，直言道：“沈总，为什么是良品家？”
“呃……公司的安排。”沈乔迟疑了片刻，她选择良品家不是心血来潮，首先显示了对薛乐康的重视，其次凭沈峥嵘和他们老板的交情，万一出了纰漏，也不至于翻脸。
她是想给薛乐康挖坑，不是真想害自家企业丢了客户。
但这一切只能在暗中进行，即便梅呈玉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不能泄露半分，毕竟她颇得沈峥嵘的器重，若是知道自己为了个男人自毁长城，怕是第一个就会去告密。
这件事被任何人了解隐情，都会说她是个恋爱脑，但沈乔其实很清醒，清醒的恋爱脑。
公司的安排大过一切，梅呈玉心里不服，却也无话可说，见沈乔转身离开，她终究咽不下这口气，问了一句：“三妹，你谈恋爱了，是吗？”
沈乔心里一惊，迅速回头，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那什么……我那天在公司楼下偶然看到的……”梅呈玉笑得人畜无害，看上去就像拉家常，见沈乔如临大敌的样子，她缓步凑了上去，“放心，不会告诉沈总的。”
这已经不是保证了，是赤裸裸的威胁，沈乔权衡了片刻，只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薛总才从学校出来，没什么实战经验，良品家的单子还是由你们共同负责吧，二姐。”
“没问题。”见沈乔做出了让步，梅呈玉也见好就收，笑道，“我一定好好协助薛总。”
沈乔总算松了口气。
为了尽早将资料筛选完成交给薛乐康，梅呈斌从早学到晚，吃饭都叫得外卖，当他从纸堆里抬起头时，窗外已经晚霞漫天了。
“上学都没见你这么努力。”梅呈玉揶揄了一句。
她今天要去接杜海娟出院，打算早离开一会儿，没想到刚要抬脚，隔壁的门突然开了，薛乐康走了出来：“梅总，等下开个会。”
“薛总，都五点了。”梅呈玉指了指手腕，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关在办公室一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临下班突然开什么会，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
“就说几句。”薛乐康不以为意，径直向会议室走去，“十分钟，不会耽误你下班。”
梅呈玉还没来得及出声，梅呈斌已经屁颠屁颠跟过去了，她沉着脸，低声骂了句：“狗腿子！”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薛乐康将沈氏的业务线和产品线全都梳理得一清二楚，顺便还聊了几句国内国际香业现状及未来发展前景，话不多，却针针见血，效率之高，专业之精，让人大为震惊。
梅呈斌都听傻了，好不容易背下来几页资料，原本想着在领导面前表现一番，结果薛乐康说起来头头是道，比他懂得多多了。
梅呈玉也很意外，因为在董晓晴家的偶遇，让她对薛乐康的第一印象很恶劣，况且又是沈峥嵘的关系户，纨绔二代而已，没想到肚子里还真有货，这不禁让她刮目相看。
薛乐康讲述完成后，外面突然传了“啪啪”鼓掌声，姐弟俩回头一看，不知道沈乔什么时候过来了，她倚着门框，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薛总果然专业过硬，我们是挖到宝了。”
其实心中的警铃已经拉响，薛乐康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自己一定要加快速度，若是让他在沈氏打牢根基，恐怕就不好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