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识字
腊月里。
陆离如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却是没有去马厩。
福来镖局的马夫每旬(一旬为十天)都有一天休沐,今天正好轮到他。
从压箱底的钱袋子里摸出两百文铜钱,这是他从句山村带过来的家底,一共也就三两银子,足足两月的积蓄,用一分就少一分。
用这笔钱从秦飞媳妇那儿买了一条两斤的腊肉,又去县东边的集市买了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
做完这一切,陆离才拐进镖局边上的梧桐巷,敲响了一户有些破败的人家的大门。
“进来吧,门没关!”
一声清冷空灵的嗓音传来。
随着陆离推门而入,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咕噜咕噜……”
只见门口的火炉上架着一个大陶罐,袅袅烟雾升腾而上,带着中药的苦涩味,钻入陆离的鼻腔。
黄若欣坐在小竹凳上,一手捧着泛黄的书册,另一只手捏着团扇轻轻往火炉里扇风。
见到来的人是陆离,黄若欣轻咬贝齿:“陆小兄弟今日来是?”
她看到了陆离手里提着的腊肉,以及其他的大包小包。
想着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怎地就提着礼物上门了?
没叫黄若欣想多久,陆离双手握拳行弟子礼,礼数周全的开口:
“弟子陆离,想要随您学习,此乃弟子准备的束脩!”
说着,陆离递上手中的腊肉,芹菜,龙眼干之类的。
这是陆离请教福来客栈一位年长的老镖师,才知道的拜师需要准备的束脩。
黄若欣脸上一阵愕然,手上一个没拿稳,书册掉落,差点掉进火炉里。
还好陆离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掉落的书册,这才避免了一桩惨剧的发生。
“你为何忽然想要读书?”黄若欣扶额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
“明智。”陆离拿出早就编好的说辞,“阿爸和我说读书可以使人明智,让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读书……”
……
“你阿爸倒是个有见识的……”
黄若欣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陆离的回答。
没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她斟酌着开口道。
“我可以收你为徒,你也看到了,我阿娘瘫痪在床,每月都需要一笔不菲的汤药费。
只要你能付得起银子,我可以教你读书习字。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读书可不容易,其中的学问可大着呢!
丝毫不比练武轻松,尤其是你这种大龄还没有上过蒙学的,学不出什么名堂可不能怪我!”
黄若欣表现的很是坦荡,对自家的窘境丝毫没有隐瞒。
事实上,陆离在来拜师之前就已经调查过,知道黄家的情况。
黄仙人去世后,留下家眷无数,可家产却是有数的,大多都被男丁多的几房继承。
黄若欣的生母只是个不受宠的妾室,孤儿寡母势单力薄,自然分不到什么家产。
分家之后,黄母靠着给别人浆洗衣服,赚取微薄的银钱才将黄若欣拉扯大。
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某个冬天,黄母在河边洗衣的时候不幸落水,后来虽然侥幸被救上来,但也落了个全身瘫痪。
再也站不起来不说,人也浑浑噩噩的,偶尔才能说上两句话。
……
正是因为知道黄家的情况,陆离才会这么唐突的上门拜师,料想为了赚取银子,黄若欣肯定会同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
黄若欣思索之后,伸出一根手指:“一月一两银子。”
末了,似是害怕陆离嫌贵,又解释了一句:“国学里一月也要一两银子,还是一位先生教导几十学子。
我虽才疏学浅,比不上国学的夫子,但毕竟只教你一人,这个价钱不贵了。
陆离点头表示同意,私教嘛,这个价格已经很良心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每日午休时间你来寻我,我先教你蒙学。”
“你年纪大了,蒙学的效果比不上幼童,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启蒙。”
……
一月后,正午。
黄若欣与陆离并排坐着。
前者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着,盯着那正用炭笔在石板上写字的身影。
“没想到,随便收个弟子,居然是个天生的读书苗子!”
循着她的目光,
只见陆离捏着炭笔,一丝不苟地在石板上写下一串串字符。
炭笔不好控制,写出来的字自然比不上毛笔。
没法子,文房四宝贵啊!
哪怕是最便宜的,一套也要五两银子,陆离囊中羞涩,实在支付不起如此昂贵的费用。
要知道,这个月的学费,都是他靠着每旬一次的休沐日,重操旧业,去山上布陷阱,捉猎货才勉强凑齐的。
实在没有多余的银钱用来购置文房四宝。
不过虽然炭笔写出来的字没有什么书法一说,但字的笔锋却是能勉强看出来的。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陆离不光字写的好,学的也快。
遥想当初她学蒙学时,一日仅能学上几个字,可陆离一日就能学十几甚至几十个字。
这甚至还不是他的全力。
他还要养马,还要练拳,能抽出来读书识字的时间每日也只有一个时辰罢了。
黄若欣自觉自己远不如陆离聪慧,偏偏还生不出半点嫉妒之心。
这些天陆离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先复习半个时辰昨天学过的字,然后再去喂马,喂完马还要练拳……
周而复始,勤勤恳恳。
只可惜,是个民籍。
这样的读书种子,为人又勤勉,若是出身仙籍,从小学习,怕不是早就考上举人了吧?
黄若欣不禁有些惋惜。
另一边的陆离正聚精会神在石板上写字,没有注意到身旁黄若欣复杂的神色。
如果他要是知道了黄若欣心中所想,肯定会说。
他才不是什么天生的读书种子。
这件事在蓝星上就已经验证过了。
在读书这件事上,他最多也就算得上是中游,远远算不上有天赋。
高中奋发图强了三年,不敢有丝毫懈怠,最终也就考取了一所双非而已。
他之所以能学的这么快,是因为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有前世十几年学习的底子在,学一门新的语言着实算不上太难。
更何况他也不是从头学,最难的说他已经会了,剩下的只要认字就行了。
如果真要钻研学问,以他的天赋定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妖孽。
就比如高考700分,没有天赋的人便是复读个十年也拿不到这个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