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泣血
“呵……好一个阴间之物！”
女鬼咬紧银牙，一字一句，将字音读的极重。
秦观剑眉蹙起：
“有何不忿？你怨气不散，化作鬼魄，整夜侵扰百姓，如若不是镇民求道，指不定闯出何等祸事。”
“哈哈哈……”
女鬼咧开朱唇，凄惨大笑，脸颊处的伤口挤压变形，如同蜈蚣扭曲的僵足。
“果真是个颠倒黑白，不明就里的主，你丹凤狭长，薄唇剑眉，一观象便是那负心薄幸郎。”
她似是恨到极点，披头散发，怨气蒸腾如沸，眼眶充血，指甲变得又尖又长，猩红夺目。
“你也该死，尽是该杀之人，纳命来罢。”
阴风大盛，吹的人寒冷彻骨。
此鬼身若烟尘，速度极快，张牙舞爪，凶戾可怖。
“大胆鬼物！”
秦观暴喝一声，声若狮吼，一身筋肉霎时绷紧，抽出青图刀，便狠狠立劈在对方胸口，将浓郁的鬼气一下打散。
女鬼发出一声惨叫，胸口留下一道尺寸裂痕，冒出缕缕黑烟，似是让烧红的铁块烙过。
可恨意滔天的她，竟是不顾疼痛，利爪瞅准时机，飞速划过。
登时便剜下了秦观一块手腕血肉。
秦观受到疼痛，怒上心头。
佛有金刚怒目，只杀不渡，斩业非斩人。
“破狱刀法，第一式，刀化樊笼。”
一柄青图刀，翻肘之间，立时挥砍而出，刀势刚猛，大开大合之间，异常霸烈，恍如天罚。
直面这一刀，女鬼竟有股方圆几里，如同牢狱，四方上下，东西南北，皆无其生门可推。
死生之刀，何解？
唯有死尔！
女鬼如遭雷击，眼中赤红隐去，爪子收敛，一身怨气尽消，只是两行清泪滑下。
她扬起雪颈，紧闭双眸，似是引颈就戮。
砰！
女鬼重重仰面而倒，周围几尺的青石，竟是瞬间化为齑粉，露出土壤，像是被犁了一遍，寸草不生。
“为何不杀我？”
云云眼神恢复清明，只余一片死寂与绝望。
“作孽犯乱，害我大齐百姓，现又加害阳世命官，本应将你拘押回六扇门，下入油锅，滚刀山，火灼烧，尝尽酷刑。”
秦观用刀抵在云云喉间，目中寒光毕现。
“可本官向来恩怨分明，非你所说不分清白之人，你若有冤，尽可交代。
“胆敢诳人，定斩不饶！”
女子听闻此话，仰头望向秦观。
其目光掠过锋刃，与那锋芒更甚刀剑的命官对视。
刃口堪堪挪开，手腕处依旧躺着血。
“说罢！”秦观眯起眼眸，势若睡虎
女人伏首便拜。
“小女云云，有眼无珠，冒犯上官，纵使抽魂点灯，亦难赎罪，但请上官，允我状告，还云云一个公道。
“事后，是剐是杀，皆由上官一念。”
云云磕了几个沉闷响头。
秦观将云云搀扶起来，嗓音低沉：
“既有冤屈，如实招来。”
“上官，小女要状告，我夫罗生，为一己之私，害小女全家性命，还有……小女那只有六个月大的胎儿。”
云云声音凄厉，字字泣血。
……
“小女生于江南，家母善织布，家父早年卖枣贩茶，日子虽然紧巴，可却从未缺小女一娟一饭。
“可，天有不测，夺我娘性命，家失一柱。而家弟渐大，读书倒也刻苦。但添些燃蜡书籍，生活用度，早已是捉襟见肘。”
说到此，云云涕泗横流，泪水汪汪。
秦观默不作声，只是收刀归鞘。
“小女幼时学过琵琶，为了生计，便开门纳客，卖自身才艺，寄以补贴家用。
“小女酷喜湖畔山间，常乘舟出游，赏葳蕤，观藕花，摘桂叶。偶遇罗生，一见钟情，便与其私定终身。”
已至深夜，身上黑袍似也挡不住酷烈寒风，云云一身襦裙，虽为鬼物，此刻定是心比身冷。
“唉……”
秦观轻声叹气，搓了搓手。
这沟槽的世道。他听到如今，却也明了，云云恐怕正是江叔孤女，这桩惨案应是这罗生作的业障。
“去年霜时，家父离了帝都，举家迁入清雨镇，小女竟不知家中如此阔绰，恍如梦境。只是惜我娘亲，我也赌气不理家父。
云云眼眶通红。
“罗生自是随我同来，我已身怀六甲，可云云不知，罗生竟是妖人，终害我全家老小！”
云云怨气滔天，眼中淌出血泪：
“上官，可知恨心胎否？”
“阴险邪魔！”
秦观剑眉竖起，气愤填膺。
所谓‘恨心胎’，便是邪魔九道之一，赶尸门的一桩邪术。活娃娃在其母肚中，每隔七日喂养一种秘制毒药，使肚中胎儿心脏不跳，化为死婴。
而后，便是屠尽一家，折磨其母，据说还需活拔指甲，剪半寸舌根！
十指连心，舌头更是痛中之痛。
连拔带剪，该是多痛？云云俏脸上狰狞的伤口，手中指甲，唇中半舌，都在讲述她经历的痛苦。
胎儿虽死，却也深受脐带给养，非死非生，饱受苦痛。
两者皆有莫大怨气，母体怨气滞于胎中，无法消散，母亲死后，才可渗透进婴儿体内。
如此，‘魔婴’制成，凶煞滔天，怨气不散。
此婴即可做赶尸药引，也可淬炼尸身，收集世间怨气，具有莫大道行，寻常修士绝非其一合之敌。
可此术过于歹毒，天地所不容，所以赶尸门的名声犹如老鼠过街，人人得而诛之。
云云讲述完，早已哭的眼泪净干。
她勾了勾唇，惨笑道：
“呵呵，上官，可还敢说阴间鬼物，熟不知阳世，人心最难测，心隔肚皮，其狡诈险恶，更甚妖魔。”
“想来，山野精怪，天生地养，最是天真烂漫，本为无暇之物，俗世抹什么颜色，它便呈现什么颜色。”
秦观没来由的想起前世一句话：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本官已知，六扇门秦观，定要提罗生之头来见，报江家之仇，诛杀此魔。”
青图刀铿锵出鞘。
秦观以刀拄地，向云云抱拳。
“上官神通广大，明鉴是非，若报此仇，小女虽蒲柳之姿，愿终生为犬马，侍奉上官左右。”
云云叩首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