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虎狼之爱
许平安是许老太的老来子，许露又是许平安的老来女。
一直以来，许老太把这个唯一的孙女当做眼珠子般疼爱。
许平安经济条件一般，是她这个奶奶掏出积蓄供养孙女从小去学跳舞，学乐器。
接到许露的死讯，许老太怒火冲心，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性情大变。
她先是将三个不到二十岁的外孙迅速转化，随后在许露的尸体下葬前，控制孙女的魇吃光了她的大脑。
她说，只要能将这只魇放入另一个人的颅腔，就能让许露实现“夺舍”。
只不过，在寻找到合适的容器之前，魇需要肉身的滋养。
面对这么离谱的理论，许家人却深信不疑。
于是，在许老太的指导下，许平安让自己的身体融入一部分女儿的骨血。
然后，他将许露的魇养在了自己身体里。
许平安本来就是迷失者，体内本来已经有了自己的魇。
再养一个他人的魇，就像是以身饲虎，即使血脉相连，也难以长久支撑。
所以，他们看到的许平安才会越来越虚弱。
接下来，就是寻找容器的过程。
许平安本就对于李慎为怀恨在心，自然优先想到了他。
于是他指使两个外甥，用技能将李慎为骗了回来。
为了让魇的移植术能施行地更为顺畅，由他的二姐许安康施了散魂术。
按照许老太的指引，只要他在移植前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认为自己是许露，就能让魇顺利扎根。
不会有任何排异反应。
黎秩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刚加入南柯会时，就有人给他讲过。
迷失者已经不是人类了，只会在原有的基础上保留些微的理智。
所以他之前就在想，像许家这种潜藏起来的迷失者，是怎么跟家人相处的？
他们还有感情吗？他们会在家人面前隐藏身份吗？
现在他知道了。
像许老太这样被魇控制了六十多年的迷失者，脑子都被吃空了，却如同蜂后一般，不断将自己的孩子们也转化为迷失者，建立起一个巨大的魇之家族。
转化他们是因为爱吗？
还是因为那只魇难以抑制的繁殖欲望？
这个家庭之中极其强烈的凝聚力，是因为爱吗？
还是因为魇和魇之间的协作能力，以及对母魇的服从本能？
之前，他倾向于后者。
但听完这些话，他觉得似乎是前者。
如果只是一群魇的本能，他们大可不必在意一个死去的，还没觉醒的许露。
但前一种可能却更令他毛骨悚然。
很难想象，许家人竟然是以纯然的“爱意”而非“恶意”为动机，做出了如此渗人的事情。
虎狼之爱，不外如是。
他打了个哆嗦。
……
许老太离开后，他又见到了许露的两位姑姑和三个表弟。
他们都对许露嘘寒问暖，热切关心。
黎秩僵笑着应付过去，说自己身体还有些不适，想回去休息。
许安康说：“好，露露久病初愈，本来就该歇着。外头正危险着呢，又有贱民闹事了。”
“贱民？”黎秩忽然想到叶梦等人。
他们入梦后，如果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肯定会尝试进入许家大宅。
梦主对他们抱有强烈的恶意，估计给他们的身份比“贱民”也好不了多少。
黎秩不经意问道：“姑姑，那些贱民想做什么？”
许安康撇撇嘴：“还能有什么，三天两头地打过来，想抢粮呗。”
“抢粮？现在有饥荒吗？”
许安康见他神色不妙，却转开话题安慰道：“别想了，露露，有饥荒也饿不着咱许家人。”
黎秩勉强一笑，匆匆告辞。
回房路上，还抓起了客厅桌上的报纸。
为了避免被发现，她将报纸收在袖筒里，准备没人时再看。
可一进屋，那患有大口畸形的丫鬟又凑了上来，忸怩道：
“小姐，翠蝶已经给您放好洗澡水了……”
黎秩急忙推辞：“晚些吧。”
说着，就想往绣床上钻，准备放下帷幔，偷看几眼报纸。
翠蝶说：“可小姐每日都是这个时辰泡澡，这不是老太太要求的么？”
他的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翠蝶不明就里地重复了一遍：“是老太太要求小姐在这个时辰泡澡的啊。”
他深吸一口气：“不，你刚刚说，我每日都泡澡？”
翠蝶点点头。
黎秩忽然心神大乱，他快步走到铜镜前一照，果然发现自己的发型从出门时的斜云髻，被改成了娇俏的双环髻。
他颤声问：“翠蝶，我生病之后……好像记性不大好。我是哪天醒过来的？”
翠蝶掰着手指数了数：“小姐病了两个月，是五天之前醒的啊。”
他气得一把拔下发端的鎏金双蝶珍珠簪。
将尖利的簪头刺进手指，流出大滴大滴的鲜血。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翠蝶扑过来，却被他一把格开。
在指尖的疼痛中，头脑中的昏沉终于减轻了一瞬。
他全身的眼睛都如蝴蝶振翅般同时抖动起来。
一线清明中，黎秩咬着牙苦笑：“我还担心外面的同僚会忘记身份呢。”
“没想到，我连时间都搞混了。叶梦他们怕不是急坏了。
“这就是太虚级别魇境的威力吗？”
后脑勺的眼睛看到翠蝶担心地绞着衣角。
他心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把这丫鬟收服了，看这样子，她已经对我没有恶意了。”
但关键大事还是要避着她。
毕竟是梦主的幻象人物，说不定和梦主有一定联系。
他故作虚弱地扶着桌边：“没事，翠蝶，只是刚刚那野诡又来上身，已经被我赶走了。”
翠蝶信服地过来，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黎秩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终于渐渐定神。
他暗下决心，不能再让魇境蛊惑住了，否则等他醒来，可能真就成了“许露”。
办法也不难，只要一感到昏沉，就拿个尖锐的东西刺自己好了。
所以觉也不能睡了。
黎秩累得恍惚，又不敢躺下，只是赶走了翠蝶，幽幽地坐在梳妆台前，坐了一夜。
终于，窗外天光大亮。
黎秩松了口气。
看着鲜血淋漓的十指，这下子，他应该没有再时间错乱了。
翠蝶再次推门进来，他随口吩咐道：“就给我用茉莉香粉扑脸，擦点老莱记的胭脂吧。”
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